“江老师,您还好吗?我已经到部队了。”
“好!在部队一定要听首长的话。”
“嗯!江老师,我一定不会丢你的脸的,更不会丢我们学校的脸的!”
……
夜深了,瓮安职校一楼办公室里的灯仍亮着,从窗口射出的些许灯光散落在草坪中的樱桃树上,叶子绿得有些发亮。江朝军老师挂断电话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天幕上的几点星光,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在他的大脑中,那个曾经调皮捣蛋、伤痛了家长和他的心的孩子,瞬间又浮上了他的心头。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经意间,他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往事。
“报告!”
“请进!”
“江老师,你的信!”
一个国防班的学生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把一封信递到他手里。信封上没有贴邮票,只写着“江朝军老师收”,后面也没有落款。他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两张相片,还有两张信笺纸上用铅笔写着满满文字,两张不同的相片上是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精神抖擞的帅气小伙子。他看完相片发了会呆,然后就开始认真读信。
江老师,您好!当您看到这封信时,这个小王八蛋总算滚蛋了,他已经烦您三年多了,哈、哈、哈……下面,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十六年前,有一个生活在乡下偏僻的可怜穷孩子,从小父母离异,一直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在他上小学时,他的成绩一直在班上都是前几名,老师们都很爱他,同学们也喜欢他。那时,他过得很快乐,整天无忧无虑的。
在他上小学六年级时的一天下午,班主任老师突然走进教室来到他的课桌前,悄悄告诉他,“小涛,快回家去,你的爷爷有急事找你!”他听了老师的话,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忙起身背着书包往家赶。汗水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流淌着,悦耳的鸟声从林子里传来,他顾不了这些,他只想快点见到家中的爷爷。
他匆匆走时家里的院子时,突然发现屋檐下有一个陌生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爷爷和奶奶的面前。他们争执着,爷爷脸色特别难看,奶奶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爷爷看到他向他走了过来,“这是你的爸爸妈妈,从现在起,你就跟他们走吧!”说完,爷爷就悲痛地走进屋子把他的衣物、鞋袜抱了出来,一把塞到这两个男女的手中,“你们都走吧,我管不了了!”他看了看身子有些佝偻的爷爷奶奶,又看了看面前的“爸爸妈妈”,大哭着拼命向爷爷冲了过去,死死地抱住爷爷的大腿,“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他看到这里,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然后又继续读了起来。
……那天,“爸爸”走了,“妈妈”已走了。从那天以后,他性格大变,成绩开始直线下降。上中学后,他的成绩也极为不理想,整天调皮捣蛋的,不是逃学下河摸鱼,就是在课堂上惹老师生气。临近中考时,他好像突然醒悟了似的,他认认真真的听两个月的课,终于考上了县城里的一所高中。那天,他特别高兴,他收到了城里高中学校发来的录取通知书,这是他送给自己十四岁时的最好生日礼物。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他拿着爷爷奶奶东拼西凑的血汗钱来到县城。由于他初中成绩基础薄弱,上了高中后感觉学习压力特别大。不久,他就开始厌学了,不是白天逃课进网吧,就是晚上酗酒在大街上闹事,书不但没读好,还成了老师同学们眼中的“混世魔王”。一年过后,坠落的生活和全校垫底的成绩让他再已没有勇气继续上学。还没等到学期结束,他就背着行旅悄悄离开了学校,回到一贫如洗的家里。爷爷生气地跺着脚瞪着他,奶奶无奈地看着门前地里枯死的庄稼叹气抹眼泪。他知道,他这一生就这样毁了。
一天中午,小舅来到他家问他想不想学一门技术,他回答说想。在小舅和亲戚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给他凑到了四百元学费,他拿着钱走进了瓮安职校。在报到注册时,他遇到了您。有同学悄悄告诉您,“江老师,这个学生您都敢收呀,他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大名的学渣。”您轻轻地笑了笑,“没事!”后来,在他上学没钱交学费时,是您给了他;在他没饭吃时,是您把他的情况上报给学校,学校领导根据他的情况让他在学校勤工俭学生存了下来。在您的无私教诲下,他变了,变得勤奋好学。
三年的职校生涯学习,他除了通过苦读取得了学校机械专业中专毕业证书,还通过上夜校拿到了贵州省广播电视大学的行政管理大专学历。后来,他又通过考试拿到了省城的一所大专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了。由于您知道他家里太贫寒,在他去省城求学的那天晚上,您担心他交不起学费。于是,您偷偷向他手机微信上转了第一笔学费,还留言道,“孩子,不要担心,求学的路上你不孤独,有我!”
江老师,您是他一生中的贵人。在他最无助时,是您帮助了他;在他看不到人生的前景时,是您激励了他。江老师,您要多保重身体。为了他的学习,您和班上的老师们操碎了心。职校的学生历来就不好管,更不好教,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不管怎样,在他们惹您生气的时候,您千万不要生气。多利用课余时间打打球,周末出去钓钓鱼……在他离开您时,平常他在课余时间经常同下面两个级的学弟学妹们谈过心。告诉他们在职校学习一定要遵守学校的纪律,听从老师们的教诲。将来,不会因来瓮安职校学习不听老师们的话,错过了人生学习的大好机会变得碌碌无为而感到后悔……对了,你也有亲人,平常少熬夜,要记得常回家看看,他们也需要您的照顾。江老师,明天他就走了,您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你对他的好,他会永生铭记的!李白在他写的《赠汪伦》诗中有这样一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在这里,他也借用李白的诗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您送涛涛情”。此致!
敬礼!
学生:黄涛涛(化名)
2018年6月28日
读完信,他有些激动,眼里满是晶莹的泪水,一幕一幕的往事在他的眼前翻过。说真的,他真没想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会有一颗这样温暖体贴感恩的心。
上学那天,他在微信上悄悄告诉他,“到了学校,一定要认真学习,做个德才兼备的人……每个月我会在微信上按时转给你五百元钱的,其余的费用就靠你自己了。”不久,他给他来了电话,“除了上学,在闲余时间,他就在公园门口或桥头卖艺挣钱养活自己。”第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又开学了,他在电话中对他说,“江老师,我能养活我自己了,谢谢您,不用再给我转钱了。”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在拿毕业证书那天,他发现他的银行卡上还有一万多元钱,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欣喜地打电话告诉他,“江老师,我毕业了!”他对他说,“孩子,不要满足现状,有空多到外面走走,不要做一只井底之蛙。”他听了他的话,他去了上海、广州、西藏、内蒙古等很多地方。二零二零年八月的一天,他在去天山的旅途中收到了一条征兵信息。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在电话中对他说,“江老师,我想好了以后我做什么,我要投身绿色军营,报效伟大的祖国。”
他站了起来,朝门外的操场走去,校园内柔和的灯光下,花香阵阵。天幕中,星星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