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画面，把月光贴在肉身（组诗）

◎画面

把窗子打开，雨后初霁的光

停在我的额头

远处，母亲的咳嗽声响起

她在翻拨地里的红薯

藤蔓上的嫩叶，被掐断过多次

我看到举锄之前，她小心翼翼地

看了看夕阳

那缕光印在她脸庞。而她瘦弱的手掌

捏着许多黄昏和黎明

◎初雪

母亲从地窖拿出红薯，洗净

用刀剁成小块。一些碎裂的事物被鸡们吃掉

幸好雪填补了某个坑洼

不至于石头露出骨骼，不至于

水生的温柔

将母亲的鞋子打湿

站在门口。一阵风

也是预料中的事。吹起母亲的白发

和雪一样的白发。我听到她大声咳嗽

雪花簌簌洒落在她的头顶

◎草木深

是时候了。捧出果实与虔诚

禾茬却成了秋的伤口

在田间裸露心事。白露未起

一遍遍练习发声的蝉，逐步收紧胸腔

几片叶子飘落

我不敢惊动阳光，以及

打盹的母亲

秋风的凉意，加深草木之间的沉默

堆在院子里的

黄荆条，父亲刚从山坡上背下来

远山开始寂静，篱笆墙又高了一些

◎空枝

确切地说，无一长物

能够

在冬天

经得住飘摇

斜刺出枝干

尖锐一点，那些树此刻就裸露着骨头

接近了天空

灰色的雀鸟停下来

踪迹明显

仅有的几枚树叶也很明显

而晃动的

是大片大片的午后阳光

◎失眠

枕边，无穷无尽的耳鸣

将我推向黑暗。那些空茫捏在手里

僵硬，且无言

回想荒凉的空旷在屋内散去

有时，会记起一只白鹭停歇稻田

有时，会记起田野的油菜花

有时，阳光那么好

关灯。门外另一盏灯依旧亮着

一天的琐碎就这么过去了

而最好的，就是把月光贴在肉身

◎天黑

起风了。星星躲在被窝里

而我，梦见了月亮

床以外的地方

那些掸不去的灰尘、皮屑，和窗外的虫鸣

这时该不该点缀空旷

或晕开一片白。村庄的田野

萝卜已经高挑出花朵

结籽。好像是暗夜里独自的乡愁

再栽上一株橘树，我在果实的底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