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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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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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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香飘四季

粽香飘四季

孙成栋


在我的印象中,童年时最喜欢的味道就是粽香。

那种粽叶的清香、糯米的悠香、馅料的浓香夹杂在一起的气息,伴着大铁锅上方袅袅升腾的热雾,从茅草屋的的木格窗里向四处飘散,常常令放学刚走近村头的我加快回家的脚步。而这香味的源头,就是母亲的双手。也正因为母亲的勤劳、贤惠与慈爱,我家的粽香犹如晶莹剔透的小溪,一年四季都在潺潺流淌。

每年离端午节还有好几天的时候,母亲就开始为裹粽子忙开了。为了使家人能够吃上可口的粽子,母亲总要在头一年新米上市的时候精选品质最好的糯米,精心储藏起来留着来年端午节用。

每当母亲在清脆的布谷声中踩着晃晃悠悠的木梯爬上储粮间的顶部,小心翼翼地取下保存得干干爽爽的一袋糯米时,我和兄妹们都要高兴得欢呼雀跃。而母亲将糯米浸在一盆清澈见底的水里时,我们知道,粽叶马上就该粉墨登场了。

母亲每年都要打新鲜的粽叶,地点自然是厨房后面的河沟边上的芦苇丛。

五月的芦苇荡郁郁葱葱,葳蕤的苇叶几乎要将母亲瘦小的身子完全遮掩,蹲在岸上的我们只能通过母亲在河水里艰难跋涉的踩水声,知道她正在吃力地采摘粽叶。伴随着苇叶剥落的脆响,还不时传来母亲拍打蚊虫的声响和被苇秆划破皮肤的哎哟声。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一脸细汗、满脚淤泥的母亲才拎着一大篓青翠欲滴的苇叶爬上河岸。尽管脸颊上、臂膀上、腿肚上出现了几处红杠和斑点,但望着蹲在河边守候的我们,母亲的笑容比蜜还要甜。

端午节当天的早上,睡梦中的我们总是被一阵阵浓郁的粽香薰醒,望着满满一锅的粽子,一双双透明的眸子里溢满了幸福的光芒和母亲的欣慰。

除了端午节,母亲还在每一个她认为重要的时刻裹粽子。在将“粽”与“中”等同的母亲眼里,粽子已成为一种吉祥的象征,成为寄托她美好愿望的载体。

记得我参加中考的那年,一拿到准考证,母亲就张罗着为我裹粽子“壮行”。那年的七月特别炎热,肆虐的骄阳将空气烤得仿佛一点就着,人什么事不做呆在屋里都会大汗淋漓。可母亲却不顾我的劝阻,执意冒着高温为我忙碌,淘米、泡粽叶、裹粽,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一大把汗水。心灵手巧的母亲会裹很多形状奇特的粽子,有状元帽状的,有元宝状的,有灯笼状的,有如意状的……虽然为此要多耗费许多时间与精力,可母亲乐此不疲。特别是烀粽子的时候,灶间里气温高达40多度,但母亲依然坐在锅膛前烧火,尽管我拿着扇子不停地扇,可是粽子烀熟时母亲仍然浑身湿透。

当我背着带有母亲气息的粽子跨上远赴考场的轮船时,我的眼眶竟不知不觉地湿润起来,我别过脸去不敢看母亲,因为我知道我面对的将是一双更为热切的泪眼。汽笛响时,两岸的芦苇急速向后退去,而挥之不去的,是凝聚母亲心血、承载母亲期望的粽香。

而那个冬天穿越寒风执著而至的粽香,则成为温暖我生命的永恒的篝火。

那是一个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日子,我不幸遭遇车祸住进了医院,当时怕在老家的母亲担心没敢告诉她。可是,在我住院后的第三天上午,我刚被护士从检查室推回病房,门外响起了母亲找我病房的询问声。母亲一进门就从用棉衣捂得严严实实的竹篮里取出一个塑料袋,我一看原来是几十个尚带着余温的粽子。

一起来的父亲告诉我,母亲是头天傍晚才听说我受伤的消息的。满心焦虑的她不顾年老体弱和冬夜寒冷,连夜找出以前保存的旧粽叶,哆嗦着身子裹粽子,一直到子夜时分才全部裹完。翌日天未亮,就又起床烀粽子,当邻居们才吃早饭时,母亲已携带着专门为我裹的粽子出发了,一路颠簸着转了四次车才见到我。

看我行动不便,母亲连忙剥开一个粽子喂我,刹那间,一缕熟悉的、特别的粽香将病房里的药水味冲得无影无踪,我身上的疼痛也随之烟消云散。吃着母亲喂的粽子时,我一眼瞥见母亲皴裂苍老的手指上有星星点点的针眼和隐隐约约的血痕,连忙问是怎么回事。母亲一开始怎么也不肯说,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眼神也不好了,裹粽子时粽针老戳到手指上。母亲又安慰我说,大难之后,必有宏福,你一定会步步好运的!

哦,粽香,一年四季氤氲不息的粽香,是母亲白发的气息,是家乡沃土的味道,是皱纹里蕴涵的芬芳,是目光里生长的热望,是我一辈子取之不尽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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