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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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栋
这个初秋的黄昏，静谧如常。魂牵梦萦的滩涂，再一次与我相会。
翻看着自己渐已皱边的过往，远眺着滩涂日益舒展的远方，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抑郁？激动？怅然？欣慰？兴奋？失落？心怡？喟叹？……答案，写在我的脚下。
1
我的脚，从滩涂的眸光里走过。脚底，粘连着星星点点的泥土。那每一粒，都是一瓣永不凋零的故乡。
“一双曾在乡愁中跋涉的脚，走进这片生命的滩涂，追求一种阵痛后的涅槃。在寂寥的潮歌中，有一叶春天的云帆，在带着咸涩味的风中冉冉扬起……”这是我在《滩涂交响诗》之《滩涂风》一章中写下的句子。
这样的风，曾亿万年如一日，从那片占盐城总面积四分之一的土地上漫过，从江苏唯一的世界自然遗产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上漫过。
这样的风，也夹杂着盐之城、海之恋、梦之羽、心之帆的传说，夹杂着来自故里的讯息，从八百万盐阜儿女的心坎上漫过。
滩涂，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大丰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盐城条子泥市级湿地公园……一个个葱茏滴翠的意向，皴染出一方被盖上鲜红“中国印”的世界水墨。
曾经，滩涂离我那么遥远。而随着“第二故乡”的向东向海，我的足迹也一次次印上滩涂。
总有一束星光，闪烁在盐蒿葳蕤的前方。我揣着一腔热望，来不及踌躇，就已走向你咸涩的期待。海裹挟着泥沙的叮咛，在黄昏的车轮上颠簸着。当那支笔焦渴至极时，无名草的种子已开始萌芽。
踯躅间，已抵达一片浩淼。奔泻的浊浪，孕育着海岸线的美轮美奂。
初醒的滩涂，泛着少年的萌动与忐忑。我用追逐丈量传奇，为寻找一曲与青春同频的赶海旋律，为解锁一份季节的密码，为捡拾一簇潮水遗落的故事。
拍岸的涛声，像一群被春风鼓荡的诗句，在脉管里跳跃着，冲锋着。
于我，滩涂是盐阜儿女的图腾，是梦的疆场，歌的牧野，心的远方。
爱盐城，从爱滩涂开始。
爱滩涂，从爱梦想起步。
爱梦想，从爱今天落笔。
2
我的脚，从滩涂的呢喃里走过。脚面，覆盖着时光的碎片。那每一簇，都是一本没有尽头的游记。
“蛋壳先被啄开一个小洞，经过大约一天一夜的努力，幼鹤嫩黄的长喙才会探出来，接着靠翅膀用力撑开，幼鹤破壳而出。在和煦的晨光下，顶着大脑袋的鹤宝宝，慢慢睁开黑黝黝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宣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在获得央视新闻客户端“10万+”点击量的电视散文《湿地之魂》一文里，我如此描述靠日夜守候获取的动人细节。
滩涂，我用脚步阅读你。我盛在脚窝里的每一粒文字，都是对你的读后感。
滩涂，我用青春丈量你。我洒在足音间的每一滴汗水，都是给你的夜明珠。
滩涂，我用血脉铭记你，我展在苍穹下的每一羽翅翼，都是许你的再生缘。
滩涂风，滩涂雨，滩涂月，滩涂雪，滩涂霜，滩涂蒿，滩涂云，滩涂人，滩涂灯，滩涂歌，滩涂雾，滩涂霞……滩涂，以她原生态的一切，馈赠我澄净如水的思絮。
我的恋，是灵魂的藤蔓，以追求探知滩涂的脉搏。
我的笔，是春天的犁铧，以深入感受滩涂的心跳。
我的墨，是生活的汁液，以丰沛浸泡滩涂的质地。
我的笺，是生命的旗帜，以飘扬慰藉滩涂的忧伤。
我的砚，是命运的坚石，以血泪磨砺滩涂的光芒。
一方长满期冀的滩涂，每天都会在阳光与风雨的夹缝里，发酵。一方浊浪涤荡的盐田，每天都会书写大海的故事。
一湾浑黄的海水，辉映深深浅浅的沟坎，宛若赶海人光洁的额头，被纵横交错的烦忧切割，被千丝万缕的乡愁雕刻。
滩涂，你原本就是一部书。一道道水泽，是上天的语言：一撇一捺，留下被鹤鸣风干的遐思；一行一列，析出泛着盐霜的诗情；一勾一折，搅动尘封千秋的画意。
不变的，是大海连着岁月的脉搏。
3
我的脚，从滩涂的呼吸里走过。脚趾，被草汁镀成季节的琴键。那每一节，都是一艘载满往事的绿舟。
“风拂过，雪迎过，雨催过，你从岁月的扉页飘出来。曾经的芳菲隐入时空，隐入沃野以外的沃野。鼓角和马匹，都沉寂在滩涂的浩瀚里。梦想被现实浇灭，古老的叹息裸露出地面，牧笛时隐时现。”在《我在五月，体味滩涂的疼痛》一文中，我与滩涂共沉浮。
姿长的芜野，已和怀忆水天一色。有清冽之气与浩茫烟尘在裁剪冗繁，有风伴着迷失在荒汀的霞光，沿着秋叶的脚步，寻回自己的家园。
有诗与痛的交织，滩涂永远不会寂寞。沟河垄埂，错落成天地间不绝的悲欢。是谁，垒造无数座边关，让自己星夜驰骋？马灯的亮度，映衬黎明和更声。
季节用跋涉和讴歌，守望父老乡亲的流年。风挽着帆的臂膀，走进湿地丰盈的愿景，采摘脚下的神奇和幸运。我伸出枯槁的手，握紧一世的绵长和短促，追悼那些逝去的温煦。
为缄默不语的荒滩作词，为羽翼受伤的丹鹤谱曲，为风雨兼程的明天歌吟……有一种爱，永远与大海同在。沧桑的水手，心中葱茏着虔诚的祈祷，远赴悲辛之约。
梦，在寥廓中拔节。草木蓁蓁时，雨雪霏霏时，芳华灼灼时，前路茫茫时，一颗被滩涂浸润的心里，总有一轮皓月当空守望。
燃烧，只是一次迸发。我用明眸和屐痕，见证诗意在湿地叶绿叶黄，思絮在湿地云卷云舒，命运在湿地缘聚缘散。爱正醇，梦驻守，心涛起起落落。一粒音符，等待一次随风的远行。
那夹杂着方言的呓语，拥抱从故土涌来的潮水。有一位滩涂歌手，面对海风敞开胸襟，饱蘸春雨。
在大海的寓言里，滩涂最先醒来。
在我的笔触下，滩涂最后谢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