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灯光

背 后 的 灯 光

孙成栋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我晚上经常需要加班。考虑到回去太迟小区里汽车位总被“抢空”，于是常常骑着电动车往返。

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每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开着电动车艰难地颠簸在年久失修的路上，我总是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祷着一路平安。其实，对我的安全构成威胁的，倒不全是坑坑洼洼的路面，更是那迎面射来的汽车灯光。

说起这迎面而来的灯光，我一直心有余悸。本来，不管多黑的夜晚，只要定下神来行路，眼睛渐渐就会适应，总能在小心翼翼中平安无事地到家。然而，一旦有一辆开着高强远光灯的汽车迎面开过来，那剧烈的、雪亮的灯光就会像两道锋利的匕首直刺我的双眼，让我的眼前一片迷茫，仿佛面临着一口无底的黑洞，又像被一只密不透风的“光笼”囚禁。此时，我的车龙头会不由自主地“花”起来，只能凭着感觉朝前摸索着“蠕动”，内心禁不住涌起莫名的恐惧，生怕前面出现缺盖的窨井或陡峭的河坡。有两回，我还真的被“迎面光”晃得滚下河坡，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尽管经常受到“迎面光”的袭扰，但夜路上依然不时有点点滴滴的温馨在流淌，那种怡然的感觉带给我更多美好的回忆。那份温馨、幸运和畅意，竟来源于一次次不经意的邂逅——背后的灯光！

说到这背后的灯光，我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暖融融的画面——夜色茫茫，内心惶惶，我圆睁双眼、紧握龙头晃晃悠悠朝前“挪”。忽然，随着几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一大片广袤的光幔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倾泻过来，刹那间，电动车犹如驶进了一汪浩瀚的灯海，前后左右都被映照得亮堂堂的，脚下的路仿佛一下子宽了许多、平了许多。运气好的时候，汽车一辆接一辆地从身后穿过，那明亮的灯光“接力”成一条绵延不断的坦途，常常能让我乘此良机行上好长一段“太平路”“放心路”“温馨路”。

印象特别深的是一个冬夜，一场大雪将路封得严严实实，我一步三滑地向前艰难跋涉。行到一家工厂门口时，一辆汽车从身后驶来，我一阵惊喜，旋即却又一阵惊悚，浑身直冒冷汗：原来，前面是工厂白天施工挖下的大坑，如果不是这及时照来的“背后光”，我必定会一头栽进大坑里，后果不堪设想。

真得感谢这背后的灯光，它总是默默地从你的身后一路走来，又悄悄地从你的身旁一路走去；它没有迎面而来的喧嚣、刺激、光耀、眩目、煽情，带给人的却是一份雪中送炭般的呵护、体贴与关怀。

联想到生活中的丝丝缕缕，我的心头涟漪荡漾：那当面的奉承、献媚、吹捧、做秀，那恣肆的张扬、奢靡、轻佻、傲慢，不是正如迎面而来的灯光吗？这些“光环”越强烈，我们的眼前就越黑暗，就越容易栽跟头；而那诤友之间辛辣刻骨的针砭，那做完好事匆匆而去的身影，那悬崖之上拦腰紧抱的臂膀，那潸然泪下之时默默递过的纸巾，那舔舐伤口时收到的温暖短信，那“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的海阔情怀，那送别健儿踏上血火征程的慈母目光，那鏖战之后献给对手的真诚祝福，那身陷泥泞时及时推来的一双大手，那漫天风雨中轻轻撑起的一方晴空……都宛若背后的灯光，于无声处、于无形时为我们开辟一段心灵的坦途。

背后的灯光，我们总是来不及蓦然回首，它已带着爱的花籽一路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