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碎屑

孙成栋

尽管，如今“高大上”的月饼比比皆是，可我始终对那种带粑子的“草根月饼”情有独钟。

究其缘由，恐怕是因少年时的月饼都是这样的“定式”吧。而那时的月饼，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绝佳美食，却往往只能在梦中一品那香喷喷、甜津津、脆嘣嘣的美味。难以得到的东西总是超常地美好，譬如这带粑子的月饼。

想不到，几十个春秋过去，一切都已不同往昔。现在的月饼，已成再平常不过的食品。可我依然念念不忘儿时的月饼，那带着金黄粑子的月饼。所幸的是，这种老旧的月饼，并未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只不过已退缩到超市食品区的角落里。

在我心目中，没有粑子的月饼再美味、再奢华，也缺少一种岁月的质感。每当轻轻地、细细地、柔柔地，一层层剥开那些黄灿灿、薄脆脆的粑子，我都像一位渴望大戏早些开场的“戏迷”。那些粑子，仿佛一层层帷幕，将我对美味的牵挂和惦念，以一种充满悬念的方式，绵绵地解开。而这解开的过程，也是一场喷香酥脆的对美好明天的追逐之旅。

有人嫌粑子轻薄易碎，吃时容易产生碎碎拉拉的屑子，得格外小心翼翼。殊不知，对我们这些“70后”而言，屑子是月饼最温暖、最细腻、最本色的部分，平易、亲切、真实，就像一个个琐碎而庸常的日子，令人有一种安心的熨帖感，那是一份植根泥土的纯棉的情愫。

于我，那些细屑，宛若童年清晨的雪花，瓦上的霜痕，地铺的草屑，爆竹的烟尘，鞋底的新泥，锅边的细粉……它们细微得可以忽略不计，却给我踏踏实实的心灵触碰。那意味着，无论日子多么艰辛困窘，只要你不气馁不颓废不沉沦，就总有美好在前方，哪怕丝丝缕缕、星星点点、碎碎落落，微小得难以捉摸，却是真实的所在。

就像这一个个日子，得层层剥开种种藩篱，才能拥抱梦中的月亮，体味到核心地带的真味。此时，回首来时路，那藩篱不是沟壑，不是羁绊，不是磨难，而是幸福之路上的另一种风景，是美好日子的封面、前奏和序言。

中秋年年至，月饼代代新。不变的，是一颗向往圆满的心。而我，会永远珍惜这带粑子的月饼，纵然它再平常再老土。一如我对平凡日子的钟爱，虽然它的内馅并非总是如我所愿般甜美，一口咬下去五味杂陈，可总有幸福的碎屑飘落。

遗憾的是，我们常常对这些碎屑视而不见，或随手丢弃，或任其飘逝，甚至嫌其琐碎，嫌其难以捉摸。可就在我们埋怨生活无趣、哀叹命运不公，转首而去之时，脚下、身前、背后，幸福散落一地。

原来，幸福并不完全是人人艳羡的月饼，还有那不起眼的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