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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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栋
这个风稠霜重的夜晚，墨香盈盈的《盐都人物春秋》终于栖临我的案头。
摩挲着这本精美的文史新集，品读着自己为故乡所写的文字，我的心头暖意潆回，仿佛有一条初融的清溪淙淙流过，留下一路浪花，溅出一路回响。
这份美好，起源于去年仲秋那个黄叶翩翩的日子。当时，家乡盐都区政协拟出一本荟萃本区古今著名人物代表的集子。盐城文史领域专家级人物许正和先生作为组稿人和编辑之一，在多个微信群、QQ群里发布征稿启事，引起广泛关注，吸引一大批热心的文史爱好者踊跃参与。组稿方还颇费心思地排出一长串盐都籍名人名单，供作者采写时选择，一时群星璀璨、满目珠玑，宛若一道人文之光熠熠的山脉，绵延于盐渎历史的莽原上。
我看了一下，这些盐都名人中，有的早就耳熟能详，有的却从未听闻过、见识过。其采写难度自然也就各异，总体来说，越生疏的越难写。说实在的，多数人喜欢写相对“熟悉”的名人，正是因之于这个缘故，往往越到最后，留在榜上的“陌生”名人就越没人敢“摘”。
本来不想参与这次征稿的，主要原因是实在太忙。但同时又觉得，作为一位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盐都人，作为一位从故土走出去的业余“作家”，以文字讴歌、传颂家乡先贤的丰功伟绩、美德懿行，也是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想到这里，我决定还是忙里偷闲、见缝插针，为这次征稿写上一篇吧。
可选哪一位先贤呢？名单上还有好几位，其中有几位相对“面熟”，而且我零零碎碎地知道一些他们的轶事，写起来当轻松些。可转念一想，还是选从未有人写过的“冷门”吧，虽极具挑战性，但更利于挖掘出独到内涵，写出新意与特色。想到自己能迎难而上，倾己之力为家乡先贤树碑立传，不禁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与使命感，同时又夹杂着几分忐忑，几分悸动。
于是，选了名字让我“印象深刻”的王百度。带着一种“探宝”之感，习惯性地在“百度”上搜索起来。可令我大失所望的是，输入“王百度”三字后，没有获得任何有用信息，没有任何人为之写过只言片语。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就连我自己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呀。可越是如此，越激起我“荒漠寻绿”的执着。
此后的几个星期里，我利用一切闲暇搜集关于王百度的素材。到图书馆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查阅资料，从比砖头还厚的地方志中寻觅蛛丝马迹，多方辗转找到王百度后人，到王百度的墓前感受岁月的脉搏，深入乡民中间聆听历史的风雨……其过程之艰辛，非言语所能表达。有时为考证一个人名、一个地名、一个时间，往往要“刨根挖须”地钻研到半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篇文史散文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艰难的文字，但也是我最为欣慰的篇什。尤其令我感动的，是许正和先生的无私帮助，如果没有他提供的一些地方志资料，我的采写之途势必会更为坎坷。
随着采写的一步步深入，王百度这位被岁月尘埃深深覆盖的武举人，这位文武双全的抗倭英烈，渐渐浮出历史的水面，从影绰、朦胧到清晰，一步步走到我的眼前，走进千千万万盐渎儿女的心洲。于我，挖掘、整理、还原一个个历史碎片的过程，也是一次次被感动、被激荡、被震撼的过程。在这位“盐城戚继光”的短暂一生里，抗倭是最鲜明的主题，是其最矢志不渝的追求，也是其决绝涅槃的熔炉。那与倭寇一次次浴血鏖战的勇猛，那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悲壮，成为他留给社稷、留给盐渎父老乡亲的永恒念想，也给我以绵绵不绝的精神洗礼。这正是：碧血洒疆千百度，家国深情意难忘。
这篇题为《将军报国心不朽》的文字随书问世后，得到多方好评，许正和先生也在编辑感言里给予充分肯定，更有王百度故里楼王镇朋友来电表示感谢。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不太熟悉我“身世”的朋友，有些诧异，“你一个亭湖人，怎么写起了盐都的文章？”听我介绍了原委后，方才恍然大悟。
尽管故乡离得并不远，但这些年来，特别是随着年岁渐长，游子情结多少还是有些的。在我心目中，盐都，是我的亲娘；亭湖，乃我的养母。一个给了我血脉、根须、乡愁与魂牵梦萦的怀忆，一个给了我拔节的青春、成长的舞台、逐梦的疆场、城里的月光。于我，她们的爱同样厚重而绵长，同样牵系着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只是，一个在身畔，一个在远方。
诚然，亲娘的优秀儿女实在太多，而我只是其中极其平凡甚至平庸的一个，她未必记得我，我却永远记得她——唯一的亲娘，一辈子都丢不下、忘不掉、谢不尽的亲娘。
诚然，与养母的缘分，原本只萌芽于人生跑道上的偶然遇见，却因此成为我大半辈子的依偎，她的恩泽相比于血缘之沐更为纯粹与浩荡，更蕴含着太多的感动与不舍。
滴水之恩当永记，亲娘养母都是妈。《将军报国心不朽》只是我写故乡诸多文字中的一篇，却寄托着一腔蟒蛇河水一样长流的情愫。与此同时，作为《盐都人物春秋》的“并蒂”之葩，《文史亭湖》里也收录了我的多篇文史散文。以拙笔写亲娘与养母，写她们的爱与痛、喜与悲、生与逝，已成为我此生的不竭使命，也愿亲娘与养母携手共进，走向生机永勃的春夏秋冬。
那脉永不褪色的抗倭精神，千百次盛开在西乡的血色黄昏里，开在游子深深浅浅的足迹里，开在我的笔下。在梦中，我一遍遍地写亲娘、写养母，写到晨曦篝火般燃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