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栋
昨晚赶一篇“作业”,凌晨两点多方才休息,似乎一点也没需过渡,就秒入酣睡状态。
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响起。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看才六点不到,心想谁呀,这么早。可再一看,是母亲的短号!
顿时,我浑身一个激灵。母亲一般极少在我睡觉时打电话来,此时来电必有急事!
果然,母亲急切地告诉我:父亲腹部胀痛得厉害,大便却排不出来,怕是肠梗阻又复发了。
事不宜迟,得赶紧就诊。我一骨碌爬起,一边就近打车让父亲迅速来医院,一边自己也匆匆往医院赶。
约莫半个多小时,我们在医院门口会合。妹妹也闻讯赶来,帮着一起对付。跑前跑后、爬上爬下,一番奔波、检查后,又插胃管、灌肠,随后输液。一套流程下来,已是晌午时分。虽然累得够呛,但看到父亲的症状有所减轻,心中满是欣慰。
下午依然是漫长的输液、插管、观察等一应事宜,不知不觉间,已暮色满城。考虑到母亲年老体弱、妹妹睡眠不好,我说你们回去吧,我来值夜班。
晚饭、探望时间的一阵喧腾过后,病房里渐归宁静。
父亲的输液终于结束。胃管外端的那个圆囊渐渐满了,里面尽是青黑色的污液,都是由于肠道堵塞后“反灌”上来的。护士来换了一个新圆囊,继续收集那些污液。算起来,今天已换了三个。
刚刚,陪父亲上了一趟厕所。努力了大半天,只排出些“稀水”来,大便依然没通。不免有些失望,但不忘为父亲打气:明天一定会通的,说不定今天夜里就通了!
把父亲扶上床后,我坐在病榻边,一边继续观察老人的症状,一边等待“通关”的好消息,不时向他轻声询问几句。耳畔是病友此起彼伏的鼾声,眼前是父亲清瘦而憔悴的脸庞、如雪似霜的白发,鼻翼间是来苏水夹杂着汗液、食物、洗发精等的复杂气味。
母亲打来电话,询问父亲的最新情况,又问我是否吃得消,如果不行,就请护工吧。我迅速切换心境,语气轻松地说“没关系,扛得住呢”。闻听此言,母亲似乎松了一口气,而我又分明听得出那掩不住的歉疚。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辈们为把儿女抚养成人含辛茹苦,无怨无悔地付出全部心血,儿女的点滴回报就让他们感动不已,甚至为此不安、内疚。
这几年,虽说父母身体都不好,轮番住院、动手术,母亲还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抗癌“战斗”,让我们兄妹等人“操了不少心”,但其实也为我们创造了大量陪伴双亲的机会。
就拿我来说,随着十六岁考进城里的一所医药学校,我与父母朝夕相伴的日子也结束了。此后的近四十个春秋,我跟父母总是聚少离多,通常只有星期假日、逢年过节才有机会与他们共度短暂的美好时光,有时由于实在太忙,甚至早上回乡,来不及住上一宿,当日就匆促回城。
回眸过往,惊觉自当年走出老家后,陪伴父母最多的也就是近几年,在病榻边。一如此刻,父亲已安然入睡,我静静地陪在旁边。这也是我与父亲距离最近的时刻,仿佛平日里的所有“若即若离”“隔空问候”“聚散匆匆”,都化作一种天衣无缝的连接,让亲情有了一个厚实而温暖的栖所。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而我们欠父母最多的,恰恰是其乐融融的陪伴。但愿余生能有更多时光与二老共同度过,而不限于榻畔,不止于榻畔。
如是,榻畔时光才不会让人如此五味杂陈,才会更多些温馨与欣悦。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