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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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栋
520遇上小满的那个日子，是父亲入院的第三天。
当天下午，丽日清风下的大洋湾盐渎古镇喜气盈盈，由亭湖区民政局、妇联、团委等组织举办的“青春飞扬，情定亭湖”集体婚礼圆满礼成。我和妻作为“全国最美家庭”应邀参加活动，并向新人赠送书籍。
活动结束后，我和妻去超市买了些营养品，又回家准备了一下，就匆匆向医院赶去。
一路行进，花店里、广场上、林荫下、街巷间，情侣的身影绰约多姿，520的气息无所不在，浓情与爱意汇成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飞溅着幸福的浪花，滉漾着浪漫的涟漪，让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日子变得如此光彩照人。
耄耋之年的父母，对小满熟悉得如同儿女的生日，却从来不知什么520。但当我头天晚上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告诉他们次日下午的活动时，父亲连连说：这个集体婚礼很有意义，人家瞧得起你们，请你们去参加，可不能当“半吊子”。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点耽搁不得，得好好关心、多多祝福新人们。不必担心我，有你妈妈在，什么都不用焦心思。
我和妻走进病房时，已是薄暮时分。父亲见“换班”的来了，当即催促母亲赶紧回家，“你劳碌了一整天，早点回去歇息，而且迟了就没公交车了”。母亲却坚持帮父亲擦一下身子再离开，“毕竟是夏天了，今天出了不少汗，不擦一下哪里睡得着”。
拗不过母亲，父亲只得顺从地说“好吧”。约莫半小时后，父亲的全身都被擦拭了一遍，尽管有我的帮助，母亲依然满脸的汗珠，但看到父亲舒心的样子，她的目光里又满是欣慰。而父亲的舒坦里也夹杂着不安，那心疼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也是大病初愈的人呐！
已过金婚之年的父母，牵手之路其实并非一帆风顺、满目坦途。五十余载时光里，艳阳春晖伴随着风霜雪雨，交织成柴米油盐的庸常、锅碗瓢盆的琐碎、一地鸡毛的无奈，其间的磕磕绊绊几乎贯穿大半辈子。然而，这些“阴霾”并未颠覆烟火日子的温暖底色，甚至成为漫漫征程的别样点缀。
常有人用“相濡以沫”来形容患难夫妻之间的深情。这个词用在我父母身上也颇为贴切。特别是近几年，两人走马灯似的交替患病，淋巴癌、脾切除、胆囊切除、脚趾截断、肠梗阻、白内障手术……面对种种磨难，两人轮番扮演“榻上人”和“服侍者”的角色，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尤其是父亲，尽管平日里一贯“强势”，但到了病榻上，对母亲又格外依恋。每次我们“值班”，母亲回家烧饭或取物品时，老爷子总是过段时间就忍不住问“你妈妈什么时候来”，以至我们兄妹也时常感叹：真应了那句俗话“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呀！
想想还真是。在这个世界上，有谁比母亲更了解父亲？有谁比父亲更了解母亲？风风雨雨一路同行，彼此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早已沉淀成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一种互相读懂的细腻、一种知冷知热的敏锐。
不久前，母亲患白内障动了手术，出院时医生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比如注意休息、少看电子屏幕、不接触强光等等。从那时起，父亲就成了母亲的忠实“监护人”。可由于父亲太认真了，母亲有时也会感到不自在，于是向我们“告状”：老头子一天到晚盯着我，这也不能，那也不行，好像一不小心，眼睛就会瞎了！
那种嗔怪里夹杂着的幸福，让我们听了心里也暖暖的。两人过了差不多一辈子，从未说过一个“爱”字，却也将五味俱全的日子细水长流般地绵延至今。晚年更是日益和顺，父亲的暴脾气被磨成了“小阳春”，似乎要将过去那么多年的“霸道”加倍融化成对母亲的体贴与呵护。
在我心目中，此时的父母之间更多的其实是一种亲情，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托，一种埋藏于心的深爱凝成的琥珀。再想起两人年轻时的种种“磨合”，更是不由得感慨：真爱如酒，酿制的过程漫长而裹夹着酸涩，却愈陈愈香。真爱又如钢，在男欢女爱的“生铁”之中加入了责任、包容、信念和希望，再经火焰和高温的炙烤，成为历经千锤百炼的“合金”，才会坚如磐石、永不生锈。
不由得想起下午参加的集体婚礼，想起那一张张青春勃发的脸庞、花朵般绽放的幸福、写满旖旎憧憬的眸光。
路过幸福路过你。你的青春与眷恋，是我永远回不去的从前，又是我此刻最美的风景线。
心动只需一瞬，牵手却是一生。原来，沟沟坎坎、曲曲折折也是婚姻的一部分，正如牺牲与疼惜是爱的一部分。惟愿一对对新人阳光同行、风雨同舟，将每一个小日子都过得温馨、美满、惬意。
一如沃野上正在灌浆的穗粒，在盈满中走向未来，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