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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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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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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架山下

笔架山下我的家。

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丰美物华。

按家族辈分,上溯若干代人,我的始祖独具慧眼,选中笔架山下这块风水宝地垦荒屯田、繁衍生息,背靠梯儿岩,坐卧笔架山,脚踩九畹溪,堪比世外桃源。轮到我的老祖黄氏太太当家后,笔架山下大兴土木,就地取材,錾石刻木、垒墙造壁,建成气势恢宏的大宅院,四周风火高墙,五个天井相连,自此“中间屋”名声远扬。此后又陆续新建两处大宅院,左称老屋,右称老新屋,与中间屋呈倒品字形,三处大宅院居住着“一家人”。随着岁月时光轮回,后辈开始分灶吃饭,一家演变为数十家,但家主都是一个姓氏,也有三两户外姓,那是上门的女婿。

我们还是娃娃时,笔架山郁郁葱葱,树木参天,遮天蔽日。我们模仿大人砍柴,双手刀,拦腰乱砍,砍蚂蚁上树,是放不倒一棵树。随着我们慢慢长大,笔架山也渐趋衰败,先是原始林砍光,次是再生林伐尽,最后连树蔸都被刨出来火,遗下一座光秃秃的笔架山,尽长一些笆芒、羊胡子草,羊子也不吃,烧又不好烧。砍光烧完笔架山,很快又向老岩蚕食,等到我们少年知事时,笔架山上已经无柴可砍,只得爬上梯儿岩顶,早出晚归背一捆柴火下山。直至我们长大出门在外,梯儿岩业已草木皆兵,岩上人见岩下人分外眼红,岩下人惯于游击战,竟有人远至蚂蝗沟、中堡寨(今三峡芝兰谷景区)砍柴,每年总要上演一两出跌落深渊、尸骨无存的惨剧,“人为财死”演变成“人为柴死”。

有句成语叫山穷水尽,本意是说无路可走,如果人为造成山秃水竭,那就等同于自断生路。山水本就相偎相依,有山收纳积蓄水源,有水滋润哺育山林,砍光了山林就等于斩断了水源,没有山水滋阴人类无法生存,失去植被呵护灾害频频发生。烧柴做饭、人畜饮水孰轻孰重?大家认为都是“第一件大事”,唯独不知植被保护关乎自我生存。当年那些岁月,真是不堪回首,笔架山、老岩、天日岩已成光秃一片,始祖遴选这块风水宝地时看重的天然屏障丧失殆尽,天晴旱患,水源迅疾枯竭;水溢涝患,灾害接踵而至。老祖宗开辟三个屋场时,挖掘了三口老水井,百十年来终日沁水涟涟,人畜饮水、洗衣、灌溉一应满足,井水冬暖夏凉、可口甘甜,常见大人孩子端着葫芦瓢狂饮。自打笔架山、老岩植被砍伐殆尽,天干地旱时井水时常干涸,水井边常常上演水战,家家户户为一桶水去蹲守。我曾被母亲派去值夜守水,煤油灯光在井壁洞穴里摇曳,我独自蹲在井底浮想联翩,沁水一点一滴溢出来,好半天才舀上半葫芦瓢。我像只井底之蛙仰望星空,想象着九畹溪的哗哗水响。九畹溪就在笔架山下,浩浩荡荡汩汩流淌,可隔着一座笔架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清一色触鼻子上坡,溪边挑水堪比上山砍柴。不少大人无法容忍水井守水的枯燥亮着膀子担着水桶直奔九畹溪,洗汗洗衣泅水玩个痛快,一担水挑回家荡得还剩半。

笔架山下,坡地太陡,平田太平,陡坡存不住水土,平处经不起水涝。当年有位治山治水能人,惯于与自然搏斗,坚信人定胜天,带领一应群众办了宗宗“大事”。

第一宗、垦荒造田。笔架山、老岩、九畹溪畔等,但凡有土的地方即被刀耕火种,遇到暴雨,水往低处流,漫山沟壑,遍地泥流;碰到天旱,坡田枯焦,平田干裂。水土失去植被保护,天晴易旱下雨泥泞,一应坡田水土流失严重,满眼望去尽是乱石嶙峋,这恐怕就是大自然的回报。

第二宗、开凿水渠。干旱缺水引得目光移至九畹溪,家家出工、人人出力修筑水渠,意在引水灌溉。可领头人犯了经验主义,仅凭砌石垒坎手艺测绘路线,选择干溪沟出口处开槽引水,渠道沿九畹溪畔顺水而行,意在引溪水流至笔架山下,不想一场大雨渠水倒流,无法控制“水往低处流”,水渠最终成为一条茅路。

第三宗、平坟整地。当年农业学大寨如火如荼,浪潮很快席卷至笔架山下,矛头焦点直指我们的祖坟园。活人与死人争地,外姓看戏不怕台高,本姓忍辱苦不堪言,最终百余座老祖宗的阴宅被夷为平地,就连我们的至尊黄氏太太也未能幸免,至今我们逢年过节去祖坟园上坟,谁也无法找准自家爷爷婆婆的葬位,只好面朝一道道培坎三拜九叩,你说我们这些后人情何以堪?

进入二十一世纪,三峡库区翻开崭新一页,治山治水治田治路,打造绿水青山,重建美好家园。笔架山下,退耕还林首当其冲,笔架山、老岩、九畹溪畔等等,昔日一应坡地放弃耕种,天然植被逐渐得以恢复,也就几年时间苗木成林、绿树成荫,昔日光秃秃的山山岭岭,还原了郁郁葱葱的本来面目。随着九畹溪梯级电站建设,尤其九畹溪漂流景区开发,笔架山下焕发勃勃生机,昔日溪边茅路被公路取代,上接芝兰下至车溪沟,构成笔架山下交通干线。过了些日子,一条支线公路从漂流起点弯弯绕绕爬上来,大小车辆径直开到笔架山下,古朴的天井屋焕发了生机。又过了些日子,一条支线公路从漂流中途分岔绕上来,和原先的支线公路形成一个环路,笔架山人夸口拥有“一环”。再过了些日子,“一环”主路相继硬化、拓宽,又派生出许多小支线,蜿蜿蜒蜒,进村入户。于是乎,笔架山下,通电通路,一通百通,领导重视脱贫致富,政策扶持改田治土,率先治理好习惯性滑坡的庙子沟,紧跟着治理山边、黄土包、后坡、大沟一应坡地,疏沟浚壑、砌培筑坎、保土培肥,成片种植脐橙等经济园林。以至于,笔架山下全部退耕还林,沿袭了一代一代的刀耕火种,最终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为了人畜饮水和田园灌溉,国土、水利等部门又相继注入活力,先是将黄林树的山泉通过管道送到笔架山下,家家户户接水上灶,改善了井水来源不足问题。后又再添大手笔,从石柱湾通过管道引水过来,满足家家户户饮水洗用,又相继建设一处处蓄水池,收纳囤积雨水,灌溉果园农田。如今驱车“一环”,笔架山下一片葱茏,老岩不见崩塌,山岭不再滑坡,沟壑少见浑浊,路途少有泥泞;登上笔架山鸟瞰,田园阡陌纵横,山麓生机勃然,“一环”犹如一条项链镶嵌着串串珍珠,铺子屋、中间屋、老屋、老新屋,古朴沧桑的幢幢老屋,掩映在脐橙园林中,老周边新添幢幢新楼房一道靓丽的风景呈现于笔架山下

时光荏苒,天日轮回。今日笔架山下,重归山青水秀,又现风景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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