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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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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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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鱼记

一,钓鱼

 

明天星期天,你去哪?同桌景林眼睛亮亮的问。我望着他两笔如蚕在动的粗眉,沮丧地说:上山砍柴呀。景林不屑地说:你怎么总是砍柴?家里又不是没柴烧!你家墙脚不是堆满了柴吗?景林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家墙脚确实是堆满了柴,有杂木也有松木柴,总之就是堆满了,今年烧到明年都烧不完,但为什么我还是每到星期天就上山砍柴呀?其实都是我母亲的原因。不知为什么,母亲喜欢砍柴,有空没空就砍柴,连耕田回来都要顺路掮一把柴,不但自己喜欢砍柴,而且也喜欢叫我一起砍柴,似乎砍柴是一种乐趣,或者说砍柴是本能,看到墙角下的柴比别人家多就觉得开心觉得荣光。我曾经问母亲,家里这么多柴了,为什么还要砍呀,一有空就砍,就不做些其他,例如让我去钓钓鱼呀什么的。母亲说:平时不准备好,到时下雨,烧台脚呀?伸你的脚进灶里烧呀?母亲常常说,天晴备竹笠,下雨备草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积谷防饥”一样。但是砍柴砍柴砍柴,砍得我确实太烦了。景林的话语还真的戳中了我的病灶。景林看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把嘴探近我的耳朵说:明天一起去钓鱼,怎么样?我说:可是我还没有钓竿呀?景林说:下午我们一起做,钓丝我买了,上次货郎来时买的,钓钩我们一起做,我买了一包2号针,十根,够我们做的。

吃完午饭,景林就来找我,我带上柴刀,跟他上山了。景林比我高大多了,也许是遗传的原因,他爸爸妈妈都是牛高马大的,他年龄也比我大一岁,他八岁上的学,而我是七岁上学。他学习成绩很差,平时都是抄我的。所以我俩之间慢慢达成一种不成文的协议:作业抄我的,做什么事跟他的,他也要带着我。我们上山找到了黄竹林,看了十几根直条的黄竹砍下来了,修理干净枝叶,去掉尾,一根钓竿就有样了,但有几根看起来有些别扭,景林把它丢掉了,剩下十根。景林说:要数数,有吃没吃,有吃的容易钓到鱼,没吃的很难钓到鱼。于是他就按一节“有吃”一节“没吃”一节一节的数下去,如果数到最后一节刚好是“有吃”那就好,如果数到最后一节“没吃”,那就要裁掉一节,让竹节的数目刚刚好是到“有吃”。为了不挨母亲骂,我们顺便砍了一根柴掮回家,反正有柴就行,母亲也不会说这根柴比平时掮的小了不少。

我们回来就开始做钓竿了。景林跑回家,拿出他的那包2号针,又把他老爸的尖嘴钳偷了出来。我们生了一堆火,待火旺了,景林用尖嘴钳夹住2号针的针眼这头,伸到火里烧,很快针就红了,景林缩回手,把红针靠住大小合适的竹竿,用烂布压住针尖这头,尖嘴钳这头用劲绕着竹竿弯,一个钓钩就形成了,弯好就放到水里淬火,小小的“嗞”一声冷却了,拿出来看,小小的钓钩有大半截是淬火后的青色。只可惜,刚刚开始弯钓钩,还不熟练,弯得不太漂亮。景林说:再来过,再来过,还有九枚针哩。这样连续弯了几根,终于有了像样的了。我看着,心里也跃跃欲试,景林就让我也试了几根,还可以,没浪费,虽然不是很漂亮。

把钓丝穿过针眼,打一个节,另一头绑牢在钓竹尾上,拿起钓竿试试钓丝的长短合不合适。从钓钩开始约五十公分绑一个鸭毛浮子,相隔第一个约二十公分再绑一个浮子,呵呵呵,钓竿就做好了。景林给我三根钓竿,他自己也三根,分开来保管,本来可以做十根的,可惜有四枚钓钩没弯好,报废了。我们都拿回家里偷偷藏好,就等明天去钓鱼了。

第二天一早,母亲吩咐我要上山去砍柴后,和父亲到田里劳动了。景林来找我,我拿出钓竿和他一起跑。景林说:现在有了钓竿了,还是没有钓饵呀,咱们挖蚯蚓吧。景林扛出他家的铁锄,我们一起找地挖蚯蚓,可惜挖来挖去挖不到几条蚯蚓,有些蚯蚓又太大条了,钓鱼不合适。

我突然灵光闪起,说:景林,我见我大哥钓鱼不用挖蚯蚓的。景林说:不挖蚯蚓拿什么钓鱼呀?我说:我是说不用挖蚯蚓,用其他方法捉蚯蚓。景林奇怪地说:还有什么方法呀?我说:用水?景林笑着说:你都傻了,用水也能捉到蚯蚓?我说:我有办法。

说完,不等景林反应过来,我就跑回家,端了我家的脸盆,又到家了灶边找茶麸饼。我看灶柜摆着两块茶麸饼,一个浅色的另一个颜色深点的,颜色深点的已经给刀砍削过,有个大缺口,我母亲经常用茶麸水洗头的。我想:就拿用过的吧。我顺手拿起柴刀,把深色点的茶麸饼放进脸盆,端着跑过来找景林。

景林看着我拿了这些东西过来,不解的问:这些东西干吗呀?我神秘地说:等下你就知道。

我在脸盆里装了些水,大概半盆的样子,然后把茶麸饼搭在脸盆沿上,拿柴刀“哆哆”的砍削。茶麸屑飞进了水里,但有些掉在外面了,我都捡了起来,扔进脸盆。砍了一会,我觉得够了,就伸手进入水里打搅,打得哗哗响,水渐渐起泡了,颜色也黄了。我说,可以了,端水到檐街均匀地倒洒了一片。我看着茶麸水从石与石之间的泥土慢慢渗入,脑海里想象着一只一只蚯蚓爬上来的情景。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景林大笑说:你搞什么呀?呵呵呵呵。我脸红耳赤,忙着争辩说:不可能呀,不可能呀,我哥是这样抓蚯蚓的呀,茶麸水一倒,蚯蚓就上来呀。景林看我说得这么肯定,说:是不是呀?那哪里出错了?是不是你拿错了茶麸呀?我仔细的回忆大哥抓蚯蚓的操作方法,是,没错呀,到底哪里出问题了?难道真的拿错了茶麸,是不是去年的茶麸老化了,没用了?我这么一想,好像有点对,我对景林说:你等一下,我拿起茶麸,飞跑回家,换成浅色的这块,跑了回来。我按头先的做法,砍削了一些茶麸屑下去水里,打搅均匀,这次的泡泡明显比上次多很多了。我端水到檐街,再均匀地倒洒在地上,看着水慢慢地渗入地下。一只蚯蚓钻出来了,另一只蚯蚓又钻出来了,很快,满地都是蚯蚓在爬,——平时我们天天都在踩天天都在走的石路下这么多蚯蚓呀?多到让人有些发慌。景林看着这一切,简直有些目瞪口呆。

赶紧抓,我提醒景林。景林如梦初醒般蹲下一条一条捉住,放进竹筒里,很快就有半竹筒了。景林说:够了够了,这么多,今天也用不完呀。我说:先抓完吧,到时可以用来喂鸡呀。

捉完蚯蚓,我和景林就来到河边,找合适垂钓的地方。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暴雨,洪水已经退尽,河水又清澈见底,河边的杂草小树都被洪水洗刷过,伏在地上,岸边有些比人还高的灌木上还挂了不少洪水带来的杂草树叶等垃圾,还没有彻底恢复生机,有些河滩上,还滞留着一根两根被洪水冲来的巨大的松木,有人捡便宜了,有一半松木已经锯成六七十公分一段一段的树墩,有些已经竖起来,有些已经劈成一块一块的了,堆在了岸边高点的地方,嘿,这家人又可以很久不用上山,都有柴烧了。这条小河,每到河水有拐弯的地方,必有一个河潭,只是有些河潭有深有浅。有些河潭,平时因为有河沙的堆积,并不觉得深,可是洪水过后,河沙被洪水带走了,比原来深了不止一倍。我们村就有人,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还没学会游泳,洪水过后,高高兴兴地跳入河潭,不知道洪水过后河潭这么深,结果被淹死了。

我和景林平时经常来河潭游泳,水性都不错的。知道哪些地方河潭鱼多。河水并不宽大,有些河岸长了不少黄竹簕竹或者不少灌木丛,黄竹簕竹或灌木丛斜斜的长过来,遮挡了一片河面,如果下面刚好是静静的河潭,相信这里一定有不少鱼。

我和景林找好位置,摆好钓竿和装蚯蚓的竹筒。景林捉住一条蚯蚓,往地下摔死,用指甲掐成几段,然后穿在钓钩上,蚯蚓比钓钩长出一点。我也照做,很快我们就装好了鱼饵,对着河潭甩过去,六支钓竿摆放河潭的六个位置。弄完后我们紧盯着鸭毛浮子。有些浮子一动不动,有些浮子在河潭随着泡沫和树叶慢慢地转圈。

动了,有一个浮子在动,显然有鱼在咬饵了。我很兴奋,猛地提起钓竿,可惜没有钓到鱼,只有一小段蚯蚓在钓钩上晃荡。景林说:唉唉唉,你不要这么急呀,钓丝上不是有两个浮子吗?第一个浮子沉入不要拉钓竿,等第二个浮子动了,你才急钓起来,稳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说:我记住了。

景林说着,看到自己的钓竿有几个浮子动了,他连忙钓了上来。呵呵呵,一条约二指大小白条条的鱼儿在钓线上晃荡挣扎,景林甩荡钓线过来,抓住了鱼,解下钓钩,把鱼扔进鱼篓里。

我的鱼竿浮子也在动了,我很高兴,但我记住了景林教我的,要等第二个浮子动了才起钓。第二个浮子动了,动了,我赶紧起钓,哇,钓到了一只,也有二指大。我高兴得心砰砰跳。我也学着景林的样子,荡过钓线来,抓住鱼,解下鱼钩,扔到鱼篓里。我想,原来钓鱼这么容易呀!

就这样,我们专心的钓鱼,有些鱼却精得很,碰一下鱼饵,慢慢咬,却不吞下,我们起钓不是不起钓也不是,白白浪费了鱼饵。

太阳白花花的升上来半空了,我们都晒得出汗。我们看看鱼篓,呵呵,已经有二十多条鱼了,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在睁着眼透气,间或挣扎跳几下,看来也很快就要死了。

有条大鱼,景林突然大声说。我转头看景林,他正在拉着钓竿,但又不敢太用力,怕钓线断了,钓线已经绷得笔直,有鱼在河潭里挣扎拉扯,似乎和景林斗勇斗智。景林很有经验,并不和它蛮干,也不拼命拉也不放手,顺着河边走。景林说:乖乖,肯定是一条很大的鱼,我不和比斗,慢慢你就没力了,那就由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大鱼一会挣扎着游向左边,一会儿游向右边,景林都拉着钓竿,跟着走,来来回回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景林傻了。

来来回回好一阵,河潭里的鱼渐渐没力,拉扯得没这么凶了。景林看机会来了,说:乖乖,上来吧。景林一边叫我来帮忙,一边慢慢的收线。一条鱼的头慢慢露出了水面。景林不敢钓起来,而是沿着水面慢慢地往岸边拖,拖到了浅水,景林大叫我去抓鱼。我赶紧下水,伸手要抓住,嘿嘿,这条鱼有三四斤重吧,看样子像是大头鱼。也许是前一段时间发洪水从谁家的鱼塘里跑出来的。大头鱼一甩尾,溅得我脸上全是水珠,我手打滑了没抓住鱼,我再次两手做成箍状,猛地死死地箍住鱼身,鱼拼命地挣扎着,弄得我又要有脱手的感觉,我赶紧往岸边跑,上岸了,啪,鱼又脱手了。景林扔掉钓竿,也跑过来死死按住大鱼。大鱼没了水,很快就任我们宰割了。我和景林把大鱼放进鱼篓。大鱼在鱼篓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我和景林看着这条大鱼,高兴得笑哈哈,都已经没了心情再钓鱼了。高兴过后,问题又来了,钓钩还在鱼肚子里,怎么取出来?景林按着鱼头,拉了钓线一阵,还是没拉出来,再有力,嘣,断了钓线了。景林说:没事没事,一根钓线而已。景林说:走,到我家分鱼吧。

我们到了景林家。怎么分鱼呢?景林把鱼全部倒出来,说:这样吧,你一只我一只的分。我照办了,你一只我一只地分完了小鱼,这条大鱼怎么分呢?景林说:把鱼砍做对半,你一半我一半。景林就把鱼放在砧板用他家的菜刀啪啪地砍,鱼血溅得他脸上衣服上全是星星点点的。咔,菜刀好像砍到什么东西,景林拿起刀来看,刀刃上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景林就在鱼肚子里扒,找到了被砍成两截的钓钩。景林把鱼的内脏等杂物扔到屋檐街,一大群鸡马上奔过来啄食。这两半鱼斩得大小不均匀,景林一边用手指点着鱼块,一边说:我们抓阄吧,长的这块,短的这块。景林一边说,一边在鱼块上做记号。然后掰断一根小树枝,手握成拳头,两根树枝由虎口露出一点,叫我抽。我想抽左边这根,想想又抽了右边这根。等抽出来,和另一根比,我的棍子比景林的长了一截,也就是我抽到了略微大块的鱼。景林把我这份大鱼和小鱼都装在鱼篓里,递给我说:你先把鱼装回家,下午再把鱼篓还给我。

我提着鱼篓回到家,母亲正掮了一把柴回来。母亲把柴叠到我家墙壁下的柴垛上,回头看见我,板着脸生气的骂:又去哪里浪了?柴也不砍,到时烧你的脚呀!

我说:我和景林去钓鱼。母亲更生气了:钓鱼钓鱼,只会玩,你会钓鱼灶神也会帮我家煮饭!我就把鱼篓递给母亲看。母亲看了,脸色好转,不生气了说:给你父亲,洗干净腌上盐先,要不臭了。

十几条小条煎炸,那半条大鱼煮汤,我家人都吃得很高兴,家里已经有两三个多月都没吃肉了,父亲还喝了不少母亲酿制的烧酒。

 

二,断河

 

有了成功合作的经历,我和景林又去钓了几次鱼,可是越来越钓不到了。后来我才明白,我们那次钓得多,偶然碰巧的机会,碰巧那时下过暴雨,刚刚涨过洪水,把河里食物都冲干净了,鱼饿得慌,饥不择食;那条大鱼,一定是谁家的鱼塘趁洪水逃出来的,碰巧停留在这河潭,碰巧被我们遇上,碰巧吞下我们的鱼饵。碰巧的事情也不是经常有的,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景林说,咱们这次去捉鱼,不去钓了。

这个星期天他又约上我,他提着把锄头,把鱼篓递给我,我接过后问:这次怎么捉鱼呀?景林说:你跟着我,到时就知道了。

我们家大门出来没多远,就是小河,我跟在景林的下了小河。

河水已经浅了很多,还是清澈见底,看得见不少鱼在游,有些红翅膀的鱼,游得特别快,瞬间就游很远了。有群鸭子在河潭游来游去,有几只灰黑色的上岸了,正在用嘴整理鸭毛。有时河潭里也会有一只两只野水鸭在游水,看见有人,就极快的窜进灌木丛里。洪水的痕迹已经不见了,那些伏倒的杂草已经完全直立了,灌木上的垃圾也不见了,黄竹、灌木都非常浓密,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我们顺着河道往上游走,走了好一段。景林好像发现了什么,过去提了起来。

是一个竹篾织的“河狗”,河狗也是一种捕鱼具,形状如一个倒瓮,入口密密麻麻的用篾丝织成一个倒锥形,鱼轻易就进去了,等出来锥形就成了倒丝,就无路可走了。我说:看看有没有鱼。景林把河狗举到齐眉高,从河狗篾缝隙看进去,又摇了摇,说:没有呀,里面只有一个石头。石头是用来压重的,防止河狗被河水冲走。

景林把河狗放回去说:这是谁放的河狗呀?他好像问我又好像问自己。以景林的精灵都不知道,我这人笨笨的就更加不知道了。

走吧,景林扛起锄头,说道。我们继续沿着河走,有时走沙滩,有时涉水,有时走河岸,经常看得到河边有鸟,慌慌张张地躲避我们,钻进灌木丛中。我不知道要干嘛,反正跟着景林就没错,以他的精灵本事,肯定会有好处的。

你快来,景林向我招手。我走快几步,和景林肩并肩站着。脚下是一条小河沟,大概也就是一米左右宽吧,浅浅的,由右边的小河分岔而来,流没多远又归回小河流。这些小岔河,也就是早些时日被洪水冲刷出来的,如果长时间没了洪水,又会慢慢成了干沟,没水了。

你看是不是有不少鱼?景林说。我仔细看了看,呵呵,还真是不少鱼在小河沟里游来游去,只是没有大鱼,这么浅的水,大鱼也游不了。景林说:小鱼也好呀,好过没有,走,我们到小河开岔口堵水。

我们来到小河开岔口。景林下河抬石头砌在河口上,我也照样做,很快一条石头堰就砌成了,可是石头不堵水,河水还是哗哗地从石缝中流过,虽然比原来小了一点。景林说:有办法的。他提着锄头,来到岸边,挥锄使劲挖泥,挖出大块大块的硬泥,挖了很多,叫上我,一起捧到石堰,堵塞石缝,一个一个石缝的堵,用脚踏结实,很快,流水越来越小了,直至没有水从石缝里流出来。小岔河的水也就越来越少,河沙都露出来了,那些小鱼不得不游到一些略微深一点的水洼里,连背鳍也露出来了。

我和景林忙过去抓鱼。都是一些小鱼,抓了十多只也没有多少。有一个深一点的水洼,还有十多公分深吧,鱼在水洼窜来窜去的,比较难抓到。景林叫上我,并排着,两手掌并拢,啪啪地一起往外泼水。刚泼得差不多了,怎么岔口上方又有水流来,很快又满了水洼。景林忙跑回河岔口,说道:漏水了,漏水了,快来堵水。我忙跑了过去,和景林一起捧硬泥过来塞漏水的地方。

我俩又并排十指并拢往外泼水,很快水洼的水浅了,剩下薄薄的一层,鱼没处游了,都集中了在一起。哈哈哈,我们都乐了,只管抓鱼,抓一只往鱼篓扔一只,鱼被扔到鱼篓,却也不甘心被抓,在鱼篓挣扎跳跃,似乎想逃脱。有些拇指粗的虾也显露出来了,这些虾还在死死的抱着石头,似乎石头是它们的救命稻草。我食指和拇指捏住它们的腰身,轻轻地就把抓起来,扔进鱼篓。虾还是在蹦跳,虾的弹跳力很好,跳得比较高,有些差点就跳出鱼篓外了。

哎呦哎呦,景林突然叫。过来一看,我笑了起来,景林的右手食指给一只螃蟹钳住了,疼得哎呦哎呦叫。我过去抓住螃蟹一扯,扯了下来。没想到,螃蟹扯下来了,螃蟹的钳子还是钳在景林的手指上。我把螃蟹丢进鱼篓,过来给景林掰下螃蟹钳。景林摸着食指,食指出了一点血。景林一边叫疼,一边还嘿嘿笑。

景林过来看钳他的螃蟹。景林叫:快来,快来,螃蟹要逃跑了。螃蟹断了一个大钳,走起来还是很灵活的,沿着鱼篓边爬出来了,跳在了地下,快速逃跑。我右手张开五指,罩住了螃蟹,我左手在草丛中扯了一根细藤,把螃蟹结结实实地捆绑住了。这下你就逃不了了,哈哈哈。

抓完这条小岔河的鱼,看看鱼篓,没有多少呀,条数是不少,重量却不多,主要是鱼太小了,大部分是和拇指差不多大小的。

再找一条岔河吧,景林说。于是我们推倒河堰,扛起锄头提起鱼篓,溯流而上。

正走着,听的后面有铁锤敲击石头的声音。我们回过头来往后看,见有个大人,腰挎一个鱼篓,双手正挥舞着大磅锤敲击一个大石头。景林和我对望了一眼,好像在说:那人在干什么呀?走过去看看,景林对我说。

于是我们往回走,走到那人的河岸边,看他在干什么。那人不理会我们,继续用大磅锤“砰砰”敲石头,敲过一阵后,石头边河水上居然见有鱼反着白肚子浮了上来。那人把鱼捞起来放在鱼篓里。呵呵呵,这样也可以砸晕鱼呀?新鲜,我们又学到一招。

那人砸完这块石头,又继续砸其他石头,有些石头有鱼,有些没有鱼。我们跟着这人走了好一段,看热闹一样。那人恼了,眼里冒凶光:你们两个小孩子跟着我们干什么?我们有些害怕,坐了下来,装作没事的样子。那人大磅锤敲着河流,渐渐走远不见了。

我们继续溯流而上。景林突然欢呼着,拔腿就跑,我跟着跑。

眼前是一个大河潭,碧波荡漾。河水冲到这里,被一面石壁阻挡,九十度拐了一个弯,这个弯就慢慢形成一个大河潭,我们称这个河潭叫“洗身潭”。水性好一点的都喜欢来这个河潭游泳,当然水性不好的,很害怕这个河潭,因为这个河潭,在我们村是最大最深的了,据说还淹死过几个人,于是乡亲们就神化说这个潭有水鬼。

跑到河潭边,一扔锄头,快速脱掉衣服,景林一手捏着弯弯的尖尖的小鸟撒了一泡尿后,跃入河潭中,游向石壁。景林的水性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其实我的水性也不错,只是母亲经常骂我,不要乱去河里游水,看谁谁给水鬼拖走了。对这个潭,我有些阴影。我坐在河边看景林游到了对岸石壁,景林一手吊着石壁上垂下来的粗藤,一边叫我:游过来呀!游过来呀!我还是犹豫了,但最终还是禁不住游水的诱惑,脱掉衣服,光溜溜的下河。我游到景林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拉着藤,浮在河潭里,这种感觉真好。我们学着各种游泳的姿势,一会仰泳一会像青蛙一样游水,一会有扎入河潭里,抓一把潭底的沙上来,表示我们可以游到潭底,有两下子。

你们上来!你们上来!突然有人大声呵斥我们。我和景林惊讶的往岸上望,有两个大人,一高一矮,都戴着草帽,高个的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他们又大声喝:你们两个上来,快点上来,我们要炸鱼。炸鱼?我们赶紧往岸边游,上岸穿上了衣服,过来看大人们怎么炸鱼。大人却呵斥我们不要靠太近,危险。还真的是,炸鱼非常危险,外村就有一个何姓老师,去炸鱼,把自己炸死了。

高个大人把那包东西放下来,掏出一根东西,像景林锄头柄那么粗小,约有二十公分长短,外面包着深蓝灰色蜡纸。原来这就是炸药呀,我和景林相视了一眼,兴致勃勃的观看大人怎么弄。高个大人继续掏出一卷导火索。

矮个个大人在裤兜里掏出一盒东西。那是雷管,景林说,没有雷管炸药就没用。

高个大人接过盒子,翻看盖子,捏出一根小小的雷管,再把盖子盖上,递回矮个大人。高个大人捏着导火索往雷管里插,用力插,等插不进了,就拧拧,再使劲插,确定已经到底了,然后掏出一把小刀,刀刃对着导火索,移动着,先准备切长一点,又想了一下移短了一点,最终确定也就大概导火索长出雷管一个指节的长度吧,于是高个大人用小刀切断导火索,把雷管插入炸药里,又把导火索的截面用指甲掰了掰,让黑硝露出来,准备点火了。矮个大人说:嘿嘿,炸药绑一块石头吧,石头重,沉底。高个大人依言,在炸药上绑了一块长条石头。高个大人划着火柴,凑到导火索的黑硝上,摆着扔炸药姿势。火一抖一抖,怎么也点不着,也许太紧张了。火柴烧完了,也没点着。高个大人又划着一根火柴,继续点,还是没点着,手指也给火烫痛了,气得一边甩手一边大骂。

矮个大人嘿嘿地笑,说:我来。接过炸药和火柴,矮个大人把炸药放在地下,推开火柴盒,抽出一根黑头火柴,把火柴头压实在导火索的黑硝上,左手捏住,右手拿火柴盒磷侧面对准火柴头用力一擦,“嘶”地一小声,黑火柴头喷出了小小的火焰,紧接着“嘶嘶嘶”,导火索喷出两三寸长的火焰,矮个大人迅速拿起炸药扔进河潭里,“咚”的一声,炸药沉入潭底。高个赶我们:快离远点快离远点。全部人迅速往后退。

“轰!!!!”巨大的响声,地动山摇一般,脚下的地皮都在颤抖,感觉人都往天上抛了一下。河潭飞起巨大的水花柱,好像飞到半天高了,似乎在上面待了一会才啪啪落下,整个河潭都好像翻涌着,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但是细细的河沙枯叶等还在潭水里飞动。

很快,河鱼翻着白肚浮上来了,又往下沉,时现时隐的,两个大人忙脱掉上衣长裤,下潭捞鱼了。

景林看了一阵后,觉得没趣了,又不是自己的,他说:我们有炸药的话,我们也炸,走吧,我们的鱼还很少呀。

我们继续溯流而上,又截了几条小岔流,鱼篓的鱼才渐渐才好看点,没那么寒酸了。

又到了分鱼的时候了,但这次分鱼不是你一只我一只地分了,而是均匀的分成两堆,抓阄谁要第一堆,谁要第二堆。

 

三,炸药

 

时光机器齿轮又咔咔分秒不差地走着,我们都是上课下课吃饭睡觉,烧火做饭,上山砍柴,挨母亲的唠叨,平静地机械地过着每个日夜。

一天放学后,景林把我拉倒一边,用手指撑开衣兜叫我看。我仔细看看,里面有一张花花钞票,看样子像五角钱。景林嘻嘻笑着说:我有钱了,咱们做炸弹炸鱼。我问:你哪来的钱呀?你知道怎么做呀?景林神秘的笑:我知道,走,你跟我来。

景林带我到供销社,花了一角钱买了一串散装的鞭炮,撕开鞭炮的红纸,露出了灰黄色卷纸,顺着卷纸一直拆,直到看到一小撮硝和一根引线。可惜这串鞭炮是黑硝。黑硝不够力,要白硝才行,景林说着,又掏了两毛钱说,我去买南海牌独串封包的。很快景林就提着一串鞭炮回来,剥开,这次是白硝的了。景林把硝倒在一张作业本纸上,叫我也按他这样拆鞭炮。我们把全部鞭炮都拆了,集中了所有白硝。

景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弹壳,铜的,还掏出一截导火索。我偷我爸的,我爸当兵时候退伍带回来的79子弹壳,景林说,导火索也是我偷偷地剪了一截我爸采矿用的。我们村有个矿山,钨矿,不少有强劳力的人家都会在农忙后上山采矿,所以都备有炸药雷管导火索一类的东西,但这些是极度危险的爆炸物,大人哪里敢让小孩碰!

景林把作业本纸对折起来,对准子弹壳把白硝倒入。景林用木条把硝压紧实,然后把导火索插进去,又用鞭炮纸塞实导火索和子弹壳间的空隙,耐心的塞,用薄竹片压塞得紧紧实实的。景林想了想说:会不会进水,把硝浸湿了,最好还封上腊吧。我说:没有蜡呀。景林说:我拿我妈妈吃药剩下的蜡丸去,说完就飞跑而去,很快又飞跑回来,手里拿着几个半圆的蜡丸。景林用火把蜡丸烤软,往子弹壳和导火索间的缝隙塞,封得密密实实的。做好后,景林握在手里,做要扔出去的姿势,口里喊:砰——!!!

我还是担心,这样能炸到鱼吗?威力够吗?景林说:我们去试试。

我们找了一个不太大不太深的河潭,学着那个矮个大人的方法点着导火索,景林赶紧把土制炸弹扔进去,咚地一声,炸弹瞬间沉没,河潭水面咕咕冒着圆圆的灰白色的烟泡,还没爆炸,可能是导火索太长了。

“轰!”一声,地皮震动了一下,河潭一个大浪翻滚着,没有腾起水柱。我们静静等待潭水静下来。呵呵,有几只鱼翻着白肚了,我和景林脱掉衣服跳下河潭捞鱼。翻白肚的鱼有些死了有些没死透,只是给震晕了,翻一会儿白肚又开始游水,只是不灵活游得非常慢而已。我们没带网兜,只是用手抓,可惜有不少没抓到。总共也就抓到十来只吧。

看看天色将晚,红霞满天,小河下游的鸭子嘎嘎叫,由一只头鸭领着,排着队回家。我们也回家了吧,景林在河边掐了一朵滴水观音芋的大叶子,把鱼包起来,递给我说:给你吧,我不要,你回去不要给你妈骂,有鱼就好了,你妈就不会骂你了。我犹豫了一阵,他也会给他妈妈骂呀,但最终还是接过来了,说真的,我真怕我母亲骂我:又去哪里疯呀?家里的活不做!不用烧水不用喂猪呀?不去砍柴干嘛?家里很多柴吗?到时拿你的脚进灶烧呀!整天飞天打石的,过教牛一样!母亲总是拿那种过了教犁田年龄的牛来比方我,不会犁田的牛最终的结果就是宰了,给大家做菜吃了。

我踏进家门时,母亲正在捞柴烧火,母亲接过我递上的鱼,只是板着脸说了我几句。但第二天听说景林给他父亲揍了。上学时我看到他脸上的伤痕,走路也有些瘸,我问他,景林说:没事没事,没事的。一脸倔强的样子。放学后,为了挽回我的愧疚,主动帮他做了所有作业。

第二年五年级毕业,我考上了中学,景林差十多分没考上,十三岁就跟他老爸上山采矿去了,后来又听说跟他老爸去了另外一个大矿山采矿,慢慢我们见面越来越少。再后来,我抱着一本诗集后跑到大城市寻梦,整年忙忙碌碌东奔西跑的,根本没有空闲,一年中也只有过年时才回家乡一次,我和景林之间渐渐失去了联系。时间飞快地跑到了2016年,手机微信普及了,有热心的同学建了一个群,左弯右拐的联系上我,把我都拉进去了。后来群主张罗了一次群聚会,见到他,要不是自我介绍,简直认不出来了,他开了一间百货店,也算是老板了,已经有点发福了,显得更高大健壮。大家都在感慨着几十年的沧桑,回忆小时候的欢乐时光,无限缅怀。这次聚会虽然很开心,但我总是觉得大家都戴着世故的面具,总隔着一层。

本来景林的小时候的形象在我脑海是如此清晰生动的,但自从这次见面后,像有橡皮擦一样,固执地在我脑海擦着他小时候的形象,渐渐模糊了,这很让我心疼心急,为了不失去一段美好的回忆,聚会后匆匆回家,赶紧打开电脑,断断续续地把我们之间的往事记录下来。

 

20181223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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