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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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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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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改岁月老

腿脚一软你就歪倒在地,拉起你如提起一件旧棉衣,七十四年的生命变得这么轻!听说你倒在那里,我飞奔而去,我想帮你站立,想找回你的行走,哪怕歪歪斜斜,一个偏瘫老人的行走!你陷在我的臂弯,我半抱着你。我不断提醒自己你早已不是我的支撑,我的老爹,你需要拐棍多年,而此刻我是你的支撑,我是你的拐棍。

你打过我,那样的时候,你威风凛凛,或者怒气冲冲,或者一身严正之气。心底升起这样的渴望,我对你说,“还记得打我的时候吗?有一次特别厉害,你在麦地回来,不知是因为光吃饭的没干活的,还是我确实有错被你看不过,还没看到你,你手中的镰刀就飞过来,飞向前面的榆树。后来知道镰刀都折了。”你抬头看看我,笑笑。突然我的双腿一软,跪在你身边,“爹,你再打我一次吧!”你看看我,摇摇头,又低下头。真的,我渴望你突然打我一巴掌,踹我一脚。我就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看看你严正的管教我的气势。如果你能打我,疼在我身,可是你不能打我,疼在我心,都不敢喊疼啊!做梦我都想你的威风又回来了。

 

你的喉咙有痰,你说浑身没有力气。请来医生,输上水。医生说,你这样的老年都有肺心病。我看着点滴,慢慢的滴下,我很怕滴得太快你会受不了。你一动弹,身体歪了,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你却不动。我抱起你抱到适合你的姿势,你说“行了”。我的眼睛又盯着吊瓶。妹妹一边给你做饭,一遍看我照顾你。妹妹说起我生病的事。那年,我还在读初中,清楚的记得,是一次获得省级作文奖励的一个夜晚。应该是吃得不对付,也有激动的因素,后半夜肚肠疼痛,一个劲儿地跑茅厕。第二天一大早,你用自己喜欢的金象自行车带着我到了乡卫生院。输上水不大一会儿,我觉得意外的冷,冷的发抖,都能感觉到病床随身体抖动。你发现情况,竟然敢拔下针头,我当时也进入了无知世界。突然我感觉医生要给我扎针,你抱着我。针扎入后,我说“真疼!”医生轻轻一笑,说“知道疼就好了”。后来才知道,医生急救了我大半天。

我问你多次,“哪里难受吗?哪儿疼吗?”你说不疼,就是没劲儿。医生说,“还是被陈病的亏啊,吸收不好。”恩师比你大一岁,有多方面的老年病,可他的气色特别好,除了遵医嘱饮食控制的好,我觉得他订了鲜奶,应该是很好的应用补充。见到恩师后,我请恩师在送奶的人来的时候,给你订上一份鲜奶。鲜奶送来的时候,我用碗倒了一半,放在电热锅温了,你喝得虽然勉强,毕竟喝下去了,我心里有了一份对鲜奶的依赖。第二天我给你温好,让你自己端过去。你抬头看看我,有些生气的说:“你咋光想让我干活啊?”我就想让你试试,我觉得尽可能锻炼锻炼对于吸收也有好处,你的体力可能会越来越大些。看你摇头,拄着拐棍试了又试,只好给你端过去。

输水第三天的时候,我听你舌头有些发硬。帮你起床,让你坐在沙发上等医生来输水。恩师来看你,找到我说,发现你舌头发硬。医生来了诊断后,决定配输溶栓药物。远在胜芳的小妹挂牵你,我就给她发送视频。接通后,小妹问你哪里不舒服,我对她说,“今早上你说话舌头打不过弯儿来,发直。”你反问,“哪里发直了?”我问你“不发直吗?”你舌头硬硬的说“不发直。”我和小妹都轻轻笑了。小妹问你吃得怎么样?我说起床的时候,我问你吃什么,你说不吃。我问你等你二闺女来喂你吗?你嗯着了。我就沏了俩鸡蛋对你说,你二妮可能来的晚,咱先喝俩鸡蛋再等着吧。喂你喝下后,我问你再喝点芝麻糊吧?喝喝对肠胃好,你二妮来的时候,也不耽误你吃她带来的东西。你嗯着了,我又调了一小袋芝麻糊喂了你。这天二妹家里来了稀客,直到后半晌才来到。

大小便失禁,以前只是听说,现在你早就是这状况了。随时注意你裤子湿了没有,随时注意气味的变化,好尽早处理污秽。可是往往就在喂你的时候,发觉气味不对。问你的时候,你说“没。”却发现你腿脚边,或者桌子底下就有滚落的球状物,气味恶臭。我一时生气,怨你咋不早说呢,好早处理。你瞪起眼睛对我说:“你太不尊重我了!”无语,我赶紧清理,赶紧给你换掉裤子和湿了衣摆的袄。为了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能给你用上尿不湿了。的确省心多了,不过要随时注意气味的变化。

有时我就搞不清你是明白还是糊涂。大姐问你知道她是谁吧?你说不认识。大外甥闺女自己开车来看你,大姐问你认识这个人吗?你说成小妹家的闺女的名字。我告诉你这是健健不是冉冉,你一脸漠然,哦了一声。大姐问你健健后面那个是谁?你看看说“认滴。”我们都问你“谁啊?”你说“这不是俺孙子吗?”我告诉你这是大姐家你的外甥啊!小妹夫也找功夫手机视频看你问你,你一看就说“这不是希军吗?”看到小妹的视频,你还说“哎呦,真来里唻。”小妹的婆婆来看你的时候,问你认得她吗?你说“这不是希东家吗?”,都不知道亲朋中有这么个叫希东的人。那天给你换好衣服,我说扶你到沙发上去坐,你看看我,摇摇头。我一再让你去那边,你急咧咧说“不去不去呢,你这个人呢!”好像你连我都不知道是谁,我判断你是一阵阵的糊涂了。姐和妹都说过,你知道跟她们夸儿子给自己换屎尿裤。是不是糊涂了也知道偏爱自己的儿啊?

看着妹妹喂你饭,我想起记忆深处的一件事。在老屋,我们兄妹三个在外面闹了一阵子,姐说爹上河(清淤)回来了。我走进屋里,看到你在圈椅子上喝白开水。娘在翻弄你的脏衣服,翻出几个白面馍馍。干硬的纹裂很深的馍馍,我们一人一个。我吃在嘴里真是感觉香甜啊!虽然娘做馍馍卖,在那吃地瓜的年月,怎么舍得给孩子吃?在外调河(清淤)是累的,生产队安排的伙房会弄点馒头分给大伙,算是改善生活。这几个干馍一定是好几次积攒起来的,爹想着孩子,舍不得吃。

输水到第七天的时候,我对医生说,按照第三天加上的溶栓药算吧,这水输上十天,适应的话,输上半个月。这天你自己能站起来了,傍黑天我在外回来,看到你又坐在路边的座上玩,心里有些踏实的感觉。第八天输完水,你说输水很冷,先不输了。

……我的心底就萌生你好起来的感觉和期望。

2016-6-27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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