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的天气,不只是和暖晴柔,更多是云起雨落,出门带伞是必须的。鲁工是我们的工头,高大的身量,孔武有力的样子,可别只嫌他粗鲁,这可是一个写得一手好诗的人,当然脾气是有点儿范急。
不过,你跟他干活,受到的却是细致关怀。比如你出去的时候正下雨,他会大声告诉“雨衣放在门边儿了”。尤其傍晚下班后,他总会喊你来,转过他的手提电脑,让你看他写得文字,特别是诗句。
紫箫跟鲁工讲诗的时候,他真的是温顺的绵羊,还会一边听讲一边沏茶给你。有人过来,他会爽朗的笑着介绍,“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老师,他讲写诗讲到我心里去了!知道的吧?全息思维创新有为诗论,紫箫讲得可好了!”一位领导人称孙工的对他说:“鲁,请老师不?我免费作陪!”“请!”鲁工一个字,就是千钧重诺。风味楼上,就有了一桌好饭菜。
鲁工手机话铃声突起,孙工说:“接一个吧,都好几遍了!”紫箫疑惑,怎么说好几遍了?鲁工接起,手机里有个女子一通话语疯狂尖声尖气,戛然而止。“不好意思,她就这样。来,吃吃,喝喝……”鲁工歉意中。“鲁工,你来看下这个菜怎么配可口?”服务小姐的声语跟刚才手机里女子的声音成了鲜明对照,真可谓甜柔清楚。
车子刚拐进施工住宿的院子,就听到有吵闹的声音,话语快速而尖利,钻人耳朵又含混不清,让人想到风味楼上手机里的声音。鲁工一摆手先自下了车子向自己办公室奔去。孙工载紫箫到宿舍门口,接到鲁工电话,孙工说:“让我们去作证,哈哈,嘿!”
紫箫闹不清事实,没什么事儿,做什么证啊?
鲁工办公室里,文件飞舞,桌子被拍的啪啪直响。紫箫走进去,都感觉到无法下脚,怕踩坏了文件。
鲁工原是低着头的,一抬头看到紫箫笑了:“阿箫啊,来来,跟你嫂子说说,刚才有女人说话怎么回事儿?”“女人说话?哪有?”孙工放好车子赶过来接上话茬:“服务员,那是服务员!”紫箫一下明白了:“对啊,就是那个传菜的小姐”,说完,紫箫又感觉糊涂,这女子怎么知道服务员说话?
“好啊,对的吧,小姐!你找小姐了吧?高兴的你,挂电话都挂到静音上去了,妖精把你迷昏头了吧你?”女子说话一嘟噜一串的,把紫箫急出冷汗,怎么扯到小姐上去了,哦,自己说小姐来着。
“嫂子,是我说错话了,不是小姐,是小姐,哦,不是你说的那种小姐,就是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紫霄感觉应该说得很明白了。
“对的吧?阿箫对吧,说你叫了小姐还是年轻的!气死我了你啊!”
鲁工看看老婆,又看看阿箫。阿箫觉得,都是自己吃请吃出来的祸事。“对不起啊,鲁工,我不该让你请我客。”
“没事儿的阿箫,你是鲁工的老师,是我要他请你的……”没等孙工说完,被那女人抢了话头:“是的吧?请客请客吧,还找小姐干嘛?你说说你啊,人家年轻的对吧?漂亮的对吧?我也年轻过啊,你忘了还是瞎了,我也漂亮的啊,从年轻对吧,到现在,我也漂亮的……”说着说着,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脸啊啊大哭上了。
鲁工看看紫霄,看看孙工,把脸埋在桌子上。
“没小姐,我们好几个谈诗说词的,叫什么小姐啊?嫂子你真的是误会了……”紫箫急于解释,“误会个屁!就是找小姐了,诗啊词呀的,还不是为了勾引人家女子……”紫箫觉得,好好解释,没有说不清的话,可越是解释越不明白了呢?!
“啪!”一声巨响,鲁工站起来,愤怒成一头狮子:“胡闹!干嘛说人家阿箫?阿箫是女的吗?干嘛说人家屁,你才屁!”
鲁工老婆的哭声停了,好像四周都太安静,鲁工的话音一落,没有人说话,就更静了,居然听到壁钟指针的声响。
“啊——”,鲁工老婆哭一声又想起什么,爬起来走到紫箫跟前。紫箫正感觉她的举动好笑,一看这人怎么到自己面前的?“阿箫啊,嫂子没说你啊,别听他胡说。你跟我说,是不是他找小姐了,也给你找了?”
紫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孙工也笑了说道:“阿莲哪,你都把阿箫逗笑了,真有你的啊,真是误会了,我三个就是简简单单吃了个饭,不是你想的样子。老鲁有你这么个漂亮老婆,啥样女子看到眼里过啊?对吧?”
阿莲?糟蹋了这名字!这是多么熟悉的一首歌的名字啊,面前这样的阿莲?
鲁工老婆拿手绢抹抹眼,紫箫抬头看到阿莲在抹眼,妆都花了,真是一个花脸猫,这还漂亮呢?差点又笑出来,想不到孙工看在眼里,来了一句:“你看,阿箫看你这么漂亮都想笑了吧?”
哈哈哈,三个男人都笑了,阿莲也不明所以的笑起来。
几天后,鲁工找到做工的紫箫说:“你嫂子买了江鲈,鲜活的哦,说要请你到家去吃个饭,晚饭我们一块回去好啦!”
几十里路程,到了江边一个小村,建设的不错,是小楼大街初上华灯,鲁家楼上望北,斜阳夕照里,江边自然风光开阔美妙。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让香气平添了火腾。阿莲端上来一道菜,花红柳绿很好看。紫箫忍不住问:“这是啥菜啊?”“这个保密!”阿莲扭动肥腰走开了。孙工端了一盘菜过来,紫箫站起来打招呼。“别问她,这菜都是我和老鲁做的,”孙工凑到紫箫耳边说:“她就是个吃货,啥也不会……哎呀——”孙工被身后的阿莲踹了一脚,“再嚼舌头,我把你口条炖了!”
鲁工呵呵笑着端上菜来:“口条在哪儿呢,不是熟的吗?老孙刀工好,你去切了吧……”
“听见了吧,你哥叫你把口条切了,让你嚼舌头!”阿莲说完,坐下来夹着雪茄吞云吐雾。
孙工冲鲁工说:“插什么话,嫂子让我炖你的口条!”
“我的口条?啥嘛?我的口条可不让炖!”鲁工转脸对紫箫,“俺们是邻居,改天去老孙家吃他的炖口条好的吧?”
“对了,阿箫,改天我请你,你不知道,我存了两道名菜,一个是鲁氏炖口条,一道是阿莲口条丝儿……哎,凉拌菜!”
“去你娘的凉拌菜,”阿莲腾的跳起来,拿烟蒂扔到孙工发亮的头顶。
“阿莲,你把我头发烫没了,你这死老婆子太丑了!”
“再嚷嚷老娘把你的汗毛毛都薅了!……”
“好了好了啦,都坐好,阿箫呢,首次到咱家,再说啦这是文化人,你们闹腾个啥吗?”鲁工边说边把炖江鲈端上来。
孙工说:“阿箫啊,别见笑,俺们三个是光腚娃娃一块长大的……。”
“光腚嗝屁,还没喝骚尿你就不知说啥了,”阿莲端起酒对着紫箫说:“阿箫啊,那天老鲁请你让我给弄乱套了,今天补偿你,嫂子我先干为敬!”
说说笑笑,一顿饭下来,紫箫感觉今天的阿莲虽然还是粗俗,可比那晚表现的好多了。
第二天午饭后休息的档口,阿莲站在工棚门口大叫,“阿箫啊,阿箫啊!”为了少影响大家休息,紫箫快速跑出去。一下子被眼前的境况惊呆了,只见阿莲气势汹汹,肥粗的腿脚踩着一个人。被踩着的人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蜷缩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紫箫问,眼睛环顾下,看到阿莲身后还有一辆面包车,车前有一男一女。
“你是阿箫?”紫箫被身后传来的粗声大嗓吓了一跳,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这个一个粗壮的家伙。
“那是我哥,后面是我弟我妹,”阿莲说着哭起来。
“快点跟我说,姓鲁的在哪儿?”粗汉说,“今天我妹逮着这个骚狐狸了,看他还说什么?”
“我不知道啊,鲁工来了安排好工作,说是去谈什么业务了。”紫箫弄不懂,他们怎么不直接联系鲁工呢?
“你他娘的,还跟他糊弄咱?!”粗汉气势汹汹上前一步,紫箫被气势所逼,往一边移步。忽地感觉粗汉已伸手过来,紫箫一转身胳膊挡臂,顺势用脚一扫,正扫在粗汉落地未稳的脚上。只见粗汉踉跄两步差点摔倒,转身向紫箫冲来。
“阿壮!你干啥?”鲁工骑着摩托车载着孙工在阿紫和粗汉之间停下。粗汉没等鲁工下车站定,伸手就薅住鲁工衣服“姓鲁的,逮着了,看你怎么说?!”
突然警笛袭来,两辆警车冲过来,车上下来一些警察。有两个警察冲到阿莲身边,推开她,扶起被踩女子。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俏丽柔媚之气自在。这才听到女子的哭声,突然“哇——”的一声,一个孩子的哭声震惊人群。原来被踩的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紫箫醒悟,怪不得女子任由阿莲踩着,是为了保护睡着的孩子。这个阿莲,阿莲这一家……
警察大致了解一下情况,掌握事件的几个主要人物,让他们上车带回去做询问记录。抱孩子的女子上了后面跟来的红色轿车。
后来孙工告诉紫箫,阿莲和她弟弟被拘留了,阿壮有可能判刑呢!都是阿壮,说看到那个女的跟鲁工在一起,阿莲纠集家人把人家从车子上拉下来好打。被打得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只知道拼命保护怀里的孩子,衣服是阿壮兄弟给人家撕烂的,头发是阿莲……
“鲁工当时在哪儿呢?”紫箫问。“跟我在一起啊,去审批材料款啊,这个阿莲就是瞎胡闹!”孙工叹息着。
紫箫想到鲁工他们以前问:“这个阿莲以前也这样吗?”孙工说:“这家子老是这么吵吵闹闹,这回还冤枉了好人!”
所以说,网上那些暴打小三的视频,难说真假,你看这个,人家女子带着孩子被冤枉遭打骂……
一场大雨过后,紫箫跟鲁工正在谈诗论词,鲁工接起电话没好气的吵了两句挂机。不到半小时,一辆粉色轿车在办公室门口停下。鲁工腾地站起来,冲出去。紫箫看到下车的正是阿莲,喊了一句:“鲁工有话好好说!”
鲁工拉着阿莲回到屋里,闷声问:“阿莲,阿莲,好好的,你闹个什么呀?”阿莲匆匆几步奔到紫箫面前说:“阿箫啊,你说说,这个老鲁做了亏心事,还涨脾气,你是文化人,给你嫂子评评这个理……”。
“嫂子别激动,有话慢慢说,有事你也听听鲁工的解释对吧?……”紫箫还想说什么,阿莲说:“他解释,他可会解释,除了玩弄女人就是耍嘴皮了他!”
“阿莲,你说你这人真是,除了瞎闹就是胡扯!”鲁工气的脸发紫,手里水杯子抖出水来。
“嫂子,你跟鲁工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他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还能瞒得过你的火眼金睛吗?”紫箫话没玩,阿莲接茬说:“他可是会瞒,让我给撞上都死不承认的……”。
“啪——”的一声,鲁工把杯子一掼而下摔得粉碎,俩眼睛像要喷出火来。阿莲不敢直视,及其委屈的哭着说:“你还吹胡子瞪眼的,你还摔杯子砸碗的,我哥被你害得坐牢,让你跟我去看看哥哥,你在路上就勾三搭四的……”。
“你!阿莲,马上,马上离婚去!”鲁工冲过来,一把薅住阿莲,这魁梧身材爆发了,像拎小鸡一样,提起阿莲往外走。
孙工过来拉开她们,对阿莲说:“你先回去,都消消气。”“俺怕你不行吗?你这个好色不怕死的,不怕遭雷劈……”阿莲嘟囔着往外走。
“这可怎么好,离婚,离婚,阿莲回家想想,这婚离定了!”鲁工在办公桌前,转着圈儿,气哼哼的嘟囔。
孙工说:“行啦,别生气了,阿莲从年轻就这样,凑合这么多年了,你说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啊?”
这样的婚姻,真是惨啊,他们孩子们也不出面劝解吗?和孙工在一起的时候,紫箫提过这样的问题。“是啊,有个女儿,离了几次婚了,爹娘打架,娘两一伙儿,更是够呛啊!”孙工这话,更让紫箫奇怪:“怎么他们女儿离婚离着玩儿吗?”孙工摇摇头:“女儿是小时候捡来的,脾气秉性却跟这个娘生的一样。我的鲁哥,苦 啊!”
这个家庭,鲁工是支柱,想来女儿的费用,也离不开他爸爸,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支持他爸呢?这个问题,阿莲给紫箫的答案是,女儿长到十几岁,鲁工一有空就钻到女儿屋里不出来,再多的话都没法说了。这样一来呢,娘两不离帮,老鲁就往外边胡大闹!这个时代狐狸精到处是,你看看那路上走的,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啊,都是勾引人的……
鲁工看上去粗壮,言行上却给人细致儒雅的感觉,怎么在自己老婆心中是这样不可放心的人?难道阿莲所言并非全虚……
“哈哈哈,阿箫啊,鲁工的品格,你不用怀疑!相信自己认识的鲁工就是了。阿莲,谁也没法说的!”孙工的话,让紫箫坚定了心中的鲁工形象,真是苦了鲁工!
紫箫想起劝阿莲,让她看开想开,别老怀疑自己的老伴啊!阿莲委屈至极的样子说:“阿箫啊,你被他蒙骗了,他蒙人可是有一手,我当年就是被他蒙了,嗨,我这命啊!”
“我听大家都说鲁工真的很好的一个人啊,说对你也是很好……”阿莲听紫箫这么说,有些气恼的说:“他们知道啥?就知道给当官的打把子舔腚的,你也是,看着聪明也是糊涂!你,你们知道吗?他从年轻就想害我,前几天还给我往饭里下药……”。
“孙工最了解你们吧,他也说鲁工好!鲁工一直给你做饭,想往饭里下药,不早出事儿了吗?”紫箫问。
“你以为还少吗?那是我提防着,发现情况,我把饭扣他脑袋上!”阿莲话语速度真是快,“老孙这个瞎眼的,两口子都跟老鲁有事儿!”阿莲接着说,老孙家的小子像老鲁,说以前老鲁就喜欢跟老孙睡……
紫箫头皮发麻,感觉阿莲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