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五月的麦地（外一首）

收拾好石磙子、风车，平整晒场

准备一顶草帽、粗布衣，以及

破敝的斗篷

备齐所有开场的道具

裤腿挽到目光的高度

我走向五月的麦地

暮色四起

被围猎的青涩纷坠夕阳

雨纠缠着最后的幽情

带着慌张和不甘

匆遽掠过坡地

仓皇逃往视线之外

鸟声、虫鸣、沉重脚步

漫天纷飞的柳絮

渐渐丰润的月光

肩负远处麦地的消息

此刻正蜂涌而至

填补着时间的苍白过程

以便让五月变得成熟饱满

风打劫涨潮的温度

那片饱经忧患的麦田

色彩绚烂，一望无际

侵扰着神经最后的防线

时间紧急，雨的脚步又一次迫在眉睫

我需要一把锋快的镰刀

捍卫身后所有的金黄

大地之上，麦芒气势凌厉

匆匆走过的驼背老者

痛风跛脚的男子

戴眼镜的中年人

脖子上围着毛巾的女孩，还有

田梗上东张西望的拖拉机手

那积攒了整个季节的冲动

沦为卑微的姿势

屈膝于麦熟之下

我以为，在那片丰满的麦田

或将邂逅成熟与膏腴

面对青涩的刺痛无所防备

直到那场雨后

背对太阳的我

已不屑于虚构梦想

当时间穿越枕畔的谎言

溢落在微凉窗口

我已走过那片坡地

身后，麦子正成片倒下

端午怀想

又是一年端午

又是一年浅夏时光

远野疯长的绿萝

以及，城市悄悄绽放的浓妆

传递着端午的消息

蒲艾幽幽，粽叶飘香

二千年前那个无比沉寂的日子

这个叫屈原的老者

淘出污井中最后一捧泥渍

看着清澈井水静静流淌

满怀忧愤，纵身投入汩罗水乡

身后，漪涟荡漾烟波茫茫

万千丽句竟作女英娥皇

岸上，那抹暗淡干枯的影子

留下远古回想的芬芳

屈子怀沙沉江

自此，年复一年

这位老者的祭日

众生欢天喜地 狂欢倾觞

田间阡陌，大街小巷

人们咀嚼喜庆的粽子

龙舟竞发日月无光

而我，却满怀忧伤

徜徉在五月的天底

市井的喧器杂沓匆忙

我忽然想起，粽子

这些当初投入江中喂饱鱼鳖的饵料

缘何竟成众生浮夸的口粮

我不明白，一个悲伤老者的忌日

又何以变作人世狂欢的道场

而那些妖饶浅薄的裙摆

可堪比千年老者的风骚与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