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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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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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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成了“怕老婆”(散文)

老了成了“怕老婆”(散文)

孙巨才

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假期回生产队参加劳动。在田间休息的时候,常常听到大家讽刺挖苦那些“怕老婆”的人,说得那些人满脸通红,哭笑不得,恨不得撕开条地缝钻进去。从那时起,血气方刚的我就立下了一个誓愿:“一定当个不怕老婆的男子汉!”

我在母亲为我订媳妇的时候,远在部队只对母亲提了一个条件:“不要比我身高力大的,得保证我能打过她。”

我退伍转业之后,为了在人前显示我不怕新婚老婆,我无事无非打了老婆好多次。我的老婆当时是公社卫生院的妇科医生,在全公社二十个村的广大妇女面前很有威信。她很爱面子,在闺房里挨打,不敢叫喊,忍气吞声;但在许多女病人面前,她竟敢还嘴,还敢在闺蜜们的护卫下去告过我的状。

有一次她去我们公社粮管所去告我这个国库保管员的状。所长吴文玉的大儿子是我中学同学五年、部队同营六年的铁哥们,吴所长把我和他的大儿子同样看待,就狠狠批评我的老婆说:“狗皮袜子没反正,谁家舌头不磨牙。小两口过日子,没有不打架的。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恩爱。这种小事,也值得你扯旗放炮来告状,就不照顾点影响!这样吧,我给你批上三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一斤香油,回娘家看看老人,静一静,消消气,快走吧!”

还有一次,她到我们公社党委书记张启贤那里去告我这个党委秘书的状。张书记和我一样是不怕老婆的硬汉子,不光因为我是个笔杆子,更重要的是我不怕老婆,因此得到了张书记的特别赏识,破格借调我到他的手下代理党委秘书。张书记批评我的老婆说:“你告男人不去岳父家走亲戚,为这个打架,不值得告状嘛!我就不去岳父家走亲戚,工作为重嘛!一心扑在工作上,值得表扬嘛!这么这么吧,我给你批一台华南牌缝纫机,你赶快去供销社提货,去迟就没有了嘛!”当时是1975年,能够买到一台缝纫机比登天还难,能够买到一台名牌缝纫机比登天更难,我的老婆拿到张书记的批条,就不再告状,破涕为笑地走了。由于领导对我的纵容,我不怕老婆的名声越来越响。

等到我有了两个儿子的时候,这个“形势一派大好”的局面就开始倒过来喽。我若打老婆,老婆就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拧儿子的屁股出气,我特别心疼儿子,从此就再也不敢打老婆了。就这样,随着老婆掌握了对付我的法宝,我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不经意间就由“当家的”沦为了“妻管严”。为了不让老婆打孩子,我渐渐变得不敢“惹”她了,一般不触及家政方针的事,就算有不同意见,我也总是让着她。从此,我在人前还是一副男子汉形象,在家里却变成了典型的“妻管严”。我的心理很不平衡,但老婆赚的钱比我多。家庭是个小社会,自然也要按经济规律办事,谁挣的钱多,谁就应该是户主,是家里的领导。在这一点上,我实在是自愧不如。我是清水衙门的行政干部,工资比较低;老婆是掌握实权的妇科医生,她工作一个月的收入,抵我干两个月的。所以没办法,我只能甘拜下风。何况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我会当人民的公仆,也只好纡尊降贵给她当个闺房的“私仆”了。

到我心里压抑,真想不开的时候,我就去天天要读的文学作品里去找宽慰。

我看到,司马懿能忍,会忍,忍了一辈子,这都得益于怕老婆张春华。连最亲近的老婆都可以隐忍,还有什么事不能隐忍。张春华武能提剑杀人,文能出谋划策,相夫教子教孙,贤妻良母旺三代,是三国归晋的幕后设计师。

我看到,诸葛亮害怕丑妻黄月英。黄月英是当时有名的才女,熟读兵书战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足智多谋。便将内藏阴阳八卦的鹅毛扇交于诸葛亮随身携带,并为他发明“木牛流马”、“连弩” 、“诸葛行军散”、“卧龙丹”等,帮助诸葛亮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我看到,大隋王朝第一代天子杨坚,就是一个怕老婆的皇帝。他因为隐忍老婆,懂得了知其可为而为之,不可为而避之,因此创建了大隋基业。

我看到,北宋才子陈季常是《河东狮吼》的原型,苏轼诗曰:“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从此,他成了怕老婆的典型。在老婆的严格管教下,他的诗书画堪称一绝。看来,怕老婆也有好处。 

我看到,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怕老婆。有一次,戚大将军被打进了军营。手下军士们要替他报仇,他点起战无不胜的戚家军,整装完毕埋伏在军营里,派人去请老婆来,准备乱刀砍死悍妇。老婆如约而至,大喝一声鬼神惊:“唤我何事?”戚继光闻言,胆战心惊,扑通一声跪下说道:“特请夫人阅兵。”

我看到,清朝宰相索额图极其怕老婆。皇上派人去找他,见宰相夫人拿着鸡毛掸子趴在地上对着床底大叫:“你出不出来?”当朝宰相在床下大叫: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使者暗笑,忙喊:“索相,皇上召您入宫议事。”却见索额图从床下爬了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骂道:“哼,有皇上给我做主,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我看到,近代学术大家胡适先生善良通透,德行敦厚,因善心而温,以厚德暖世,时人无出其右。他号召男人们要像旧时代女子那样,恪守他所谓的新“三从四得(德)”: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了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

这么多伟大的人还得怕老婆,我这个渺小的人怕老婆也算不得丢人。数不清的怕老婆典故,给了我巨大的心里安慰,心里从此就坦然了。

我在怕老婆的初级阶段,畏妻之财,把她这个摇钱树小心保护,怕她生气卧床不去挣钱。到了中级阶段,敬妻之贤,感到老婆上敬老,下育小,上班干工作,下班忙家务,相夫教子,淑德贤惠,怕她生气了影响家庭和谐。到了高级阶段,服妻之才,文能提笔成文、出口成章,武能精通手术、治病救人,我怕她是为了在外维护她的威信,给他个面子。三个阶段下来,我就成了对老婆在家里怕,在外面硬装着不怕的“两面人”。

在家里妻管严也是一种生活的智慧,是一条到达美好生活的捷径。

我任何事情都不用过多操心,干脆放权给妻子,乐得做个甩手掌柜。精明能干的妻子在家包揽一切,我免去了做家务的麻烦,除了正常工作,我把业余时间专心用于自己的写作爱好,竟然由少到多,做出了一些成绩。

我花钱大手大脚,所以老婆就理所当然地把财政大权夺了过去。在老婆的精打细算与合理安排下,把钱花在了刀刃上。老婆不仅把全家的生活安排得越来越好,还购置了两处房产,添置了两辆轿车,这不得不让我特别佩服。

怕老婆让我改掉了半夜不睡、清早不起的恶习,杜绝了边吃饭边看书的荒唐举动,老婆还逼着我饭后散步,使我有了锻炼身体的习惯。

我从政府部门退休之后,刚开始有个“叛逆期”,我行我素,毫不考虑老婆的感受,通宵不睡搞写作,累得得了颈椎病,住到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做了颈椎后路手术,老婆晚上趴在床头陪护了我一个月。从此,老婆对我严加看管,关心我吃,关心我穿,无微不至地护理我的日常生活,我从心眼里特别感激,就心甘情愿地当上了“妻管严”。

俺俩结婚快五十年了,不怕她还真的不行。有人讥笑我对老婆言听计从成了“妻管严”,我倒是心甘情愿地当这个“妻管严”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对老婆的“怕”,我就不可能拥有今天的一切。这样的怕老婆,我何乐而不为呢?现代化的“妇”字,女子旁加个倒了的“山”字。女人连山也能推倒,何况男人?我岂能不怕!

现在,我和老婆已经七十多岁了。老婆身体不太健康,我老了成了实实际际的怕老婆,实在怕她生气,更加怕她有病。我整天扮着笑脸察言观色哄她高兴,时时刻刻谨慎小心竭诚服务,就像个贴身侍女为高贵的公主日夜效劳。

很多熟人见了我,调侃我说,年轻时你是“老婆怕”,年老了成了“怕老婆”!

我哈哈一笑高声回答:“年轻不懂事,老了懂事多。过去老婆怕,作恶是坏货。现在怕老婆,君子有品格。怕字充满爱,甘当怕老婆!”

我和“怕老婆协会”的会友们交流经验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男人怕老婆背后的深意,是一种理解与宽容,是一种深情的爱。“怕老婆”的“怕”其实是“爱”,对老婆因为有“爱”才会有“怕”,只有爱老婆的人才会“怕”老婆,才会心甘情愿地“妻管严”。怕老婆其实是一种君子风范,"怕"即是对老婆的尊重和谦让,又是一种爱的特别表白。妻管严是一种福气,说明了自己高贵的家庭地位。老婆把我看的太重要了,她管我说明她爱我,我怕她说明我爱她。我心甘情愿“妻管严”,不怕老婆我怕谁?我情愿再怕三十年,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会友们闹够了,说足了,就兴高采烈地唱起了“怕老婆歌”:你也怕老婆,我也怕老婆,谁也别笑话谁呀,其实差不多。怕老婆实质就是爱,老婆严管是爱我。心甘情愿妻管严,幸福的滋味满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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