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俺哥哥

俺亲兄弟两人，兄孙留财，弟孙聚财，父母起名的意思是想改变家庭的贫穷面貌。我的哥哥孙留财生于公历1940年、农历庚辰年七月七日晚上，也就是龙年七巧节。算卦先生说他生辰八字好：“聪明伶俐百事通，智慧超人多才能。七窍玲珑手眼快 ，精明能干财源丰”，是一条天生的“巧龙”。

俺哥哥生就一副绝顶聪明的头脑，“迎生”（不足周岁）就会喊会走，三岁时就能把白灰墙脱落的破损地方看成是人、动物或物品的图像，用彩色涂抹，构成惟妙惟肖的墙上图画。他心灵得就像窗户纸，一点就透。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放射出超人的机灵，就像一盏玲珑剔透的玻璃灯，一点就明。

他四岁的时候，特别好奇，把家里非常珍贵的镇家之宝、古式的“黄铜锁”完全给拆开了，气得父亲两眼冒火，伸出巴掌恐吓他：“打屁股!”他大声辩解说：“又不是屁股拆的，是手拆的，为什么要打我的屁股？”父亲说：“那好，打手!"只见他立即伸出右手，用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他一边打一边盯着右手说：“我叫你拆!我叫你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看见他这副模样，父亲又气又笑，也不再打他了。

他五岁的时候，一个盛夏的中午，舅舅从沁河南岸来俺家走亲戚，带来了一个圆圆的大西瓜，刚刚放在桌子上，他就馋得直咽唾沫，焦急地问母亲：“天太热，口太渴，快吃西瓜吧！”母亲说：“你口渴了快去喝水。这西瓜放咱去您奶奶家拿的。”母亲走进厨房为舅舅做饭。他盯着西瓜直舔嘴唇，撅着小嘴转开了脑筋。他终于想出了好主意，趁着舅舅不注意，悄悄地拿一个小棍把西瓜轻轻一推，西瓜慢慢就向桌边滚动了。他等到西瓜即将滚下来时，才大叫起来：“舅舅，你没放好，西瓜要滚下来了!”话刚落音，没等母亲跑出厨房，西瓜“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摔了个四牙八瓣。母亲用盆子捡起破碎的西瓜，一边埋怨舅舅没放好，一边叫他赶紧吃掉几个小碎块。他高兴极了，一边吃着西瓜碎块，一边露出了得意的神态。

他七岁的时候，一次跟着父亲去赶庙会，庙会上人山人海，拥挤不动。他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偷在他面前挤来挤去，把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的钱包刚刚偷到手中。他就立即大声喊叫：“喂!老大爷的钱包掉地上了，你身边的那位哥哥拾到了!”听到喊声，那个老大爷发现自己没了钱包，就拉住小偷要还钱包。只见那位小偷脸红了，吞吞吐吐地说：“大爷，您的钱包……刚掉下，我……才拾到，准备还……还给您”，说着便将钱包一给，扭脸就跑。当老大爷明白过来后，就夸赞他说：“别看你人小，心眼真灵，十个大人也比不上你，你真是秤砣虽小能吊千斤啊！”

父亲不识字，只相信戏词：“七糊涂，八将才，九岁上学把书念，一十二岁中状元”。他为了让我哥哥能中状元，就硬等我哥哥九岁才让上学。哥哥读书非常聪明，老师一教就会，课文念过三遍就会背诵，学习成绩特别优秀，读书的时间很短，玩耍的时间很长。他无师自通，看见什么就画什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课堂之外，他和同学们比赛谁最调皮时，总能名列第一。

一次比赛放屁，许多“屁将军”、“屁大王”做了几天的充分准备，吃足了最著名的造屁食物炒黄豆、煮红薯，肠子里产生并储备了充足的二氧化碳气体，一个比一个放屁多、一个比一个放屁响。

俺哥哥最后上场，他一按腮帮子会“放屁”，嘴唇按在胳膊上会“放屁”，双掌合起来会“放屁”，胳肢窝、大腿窝会“放屁”，手放到肚子上一按也会“放屁”。他动作潇洒，手法娴熟，花样百出，屁头不断，放得最响，放得最多。一曲“如歌如诉”的拐弯屁，引起了哄堂大笑；一串“阴阳顿挫”的连环屁，逗得人们前仰后合；突然一声“冲天大屁”，就好像炸雷一般。我哥哥的精彩表演给同学们带来了欢声笑语，在一大群“屁孩”的鼓掌声中，他荣登上了“放屁状元”的宝座。

俺哥哥坐在“放屁状元”的宝座上，随口编了一首顺口溜让大家传唱：

“比赛放屁用计谋，放出屁来如擂鼓。

屁从教室拐弯过，全班学生都受苦。

震碎六扇玻璃窗，崩得俩门成豁口。

惊慌失措避灾难，鸡飞狗跳猪逃走。

六个学生来捉屁，一屁崩翻三四五。

只剩一个眯眼站，崩得满脸都是土。”

这首顺口溜简单好记，形象，好玩，朗朗上口。很快，男同学做游戏时都当作笑话纷纷传唱。几十年过去了，这首顺口溜还牢牢地记在了有些同学的心里，成了他们金色童年的有趣回忆。

俺哥哥很有经商天才。学校放假期间，他起初借了别人家几个鸡蛋到菜园里换了一堆黄瓜去卖，几次反复，赚了钱，还了人家的鸡蛋，还有余钱。他尝到了甜头，就开始贩卖蔬菜。干了一段时间，有了本钱，他又一条小扁担两个大荆篮儿，跑到北山酒奉一带去担山楂。他回来路上就卖够了本儿，剩下的挑到集会和戏台下面去叫卖，全是赚的。别人家的孩儿象他一般大年纪，都是贪玩成性，他却少年老成，成了远近闻名的“生意精儿”。他钱越挣越多，就一条扁担两只筐，干起了贩卖杏、桃、花红（苹果的原生果子）、葡萄、甜瓜等水果的生意。他小小年纪，就不断往家里挣钱。

1954年春节，俺姨家大表哥来到俺家走亲戚。大表哥孙百顺对我的哥哥说他在陕西三原县城干卖猪头卤肉夹烧饼的生意。我的哥哥得知在那里天天能吃上卤猪肉夹烧饼，挣钱也比在家乡容易，就不听家里人劝阻，十四岁就决意跟着大表哥去了陕西省三原城河道巷三号。

俺哥哥心灵手巧，没有半月就学会了大表哥的所有技术，做的烧饼比表嫂好，卤的猪肉比表哥香。他后来吃厌了卤猪肉夹烧饼，就又到表嫂邻近的娘家去学做豆腐脑、炸油条，没出十五天，表嫂的父亲就霸住我的哥哥不让走了，对我的表哥说留财特别爱好发明创造，自己琢磨出了新法子，点出的豆腐脑又香又嫩，特别好卖；炸出的软油条香柔可口，老少爱吃；炸出的硬油条又虚又酥，入口即碎。他家的生意比过去红火多了。

1956年，三原城对私人工商业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出现了全行业公私合营的高潮，实现了生产资料私有制向社会主义公有制的转变。俺的哥哥就到了三原城中山大街门牌100号的国营饭店里去上班。刚开始那些资格老的厨师见我的哥哥是个乡下土孩子，就安排他在杀猪宰羊时按猪腿、按羊腿。有一次，一个历来高水平的老厨师在杀猪时偶然失误，猪被捅了一刀后仍然尖声嚎叫，拼命逃跑。俺的哥哥不禁哈哈大笑。那个老厨师恼羞成怒，责怪俺哥哥没有按好猪腿。俺的哥哥说：“你一刀杀不死猪，真够丢人了！和我按猪腿有啥关系？若是叫我杀猪宰羊，就不需要按腿的。”在一旁的饭店经理听见了，就对俺的哥哥说，如果你一个人能够杀猪宰羊，就可以挣上和那个老厨师一样的工资。俺哥哥说：“这有何难！只要经理说话算话。”俺哥哥随即换了衣服，暗藏了一把尖刀，端了一盆香喷喷的猪食来到了猪圈里。他给一头肥猪边喂食边挠痒痒，一直等到喂得肥猪心满意足，挠得肥猪浑身舒服，对人没有了一点戒备之心。这时他闪电般地抽出暗藏的尖刀，一刀刺中猪心，肥猪连哼也来不及哼出声来，就倒地毙命。

饭店经理看到俺哥哥聪明伶俐，是个当名厨的好苗子，就安排他跟着一位老师傅拜师学艺。这位老师傅因为长期伺候过某民国要人，被人民政府管制使用。老师傅旁通鲁菜、川菜、苏菜、粤菜、闽菜、浙菜、湘菜、徽菜八大菜系，精通陕菜。陕西是千年古都、历史名城所在地，餐饮风格自成一体，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陕菜由历史上的宫廷菜、官府菜、商贾菜、寺观菜、市肆菜、民间菜、少数民族菜和关中菜、陕南菜、陕北菜等多方面组成。陕菜品种有2000多种，是中国最丰富的地方风味菜。老师傅精于陕西菜所有品种的炒、爆、清、蒸、炸、扒、烧、烤等烹调方法，擅长包子、饺子的制作，无论是馅子的选料、配料、切制、打水、挂汁、定味、煸炒，还是皮子的和面、回烫、揪剂、擀皮、包捏造型以及最后的蒸、煮、煎、炸、烤等熟制工艺，特别精通。我的哥哥白天伺候师傅茶水，夜晚给师傅提尿壶。夏打扇，冬暖被，对师傅格外尊敬，还为老师傅精心画了一幅比照片更要传神的肖像，挂在了自己的住室天天敬仰。老师傅对此特别感动，就将毕生技艺尽教于他。五年之后，我哥学成出师。他以后经过了几十年的刻苦钻研，成了名震一方的特级厨师。他把天生的绘画才能用到了厨艺上，每一个作品就是一张特别讲究“色香味形养”的造型优美的锦绣图画，让人不光能够满足味蕾口腹的超级欲望，更能使人感觉到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1962年，俺哥被借调到陕西省煤炭工作会议当临时厨师，铜川煤矿一位矿长对俺哥的厨艺特别赏识，就把俺哥正式调到了铜川煤矿。

1987年，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的秦始皇陵及兵马俑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并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先后有200多位国家领导人参观访问，成为中国古代辉煌文明的一张金字名片。铜川煤矿派出俺哥领人在临潼华清池对面开了一家“贵妃餐厅”，为国内外游客提供餐饮服务。

俺哥退休后，回来老家为母亲和我们全家精心制作了一桌团圆宴，陕西名菜葫芦鸡、烧三鲜、奶汤鱼、三皮丝、猴戴帽、鱿鱼卷、酿豆腐、福禄肉、带把肘、烤羊腿、烤乳猪、菊花锅等等摆满了桌子，香味四溢，使人馋涎欲滴。他用瓜果蔬菜原料雕刻成的牡丹、玫瑰、荷花等各种花卉和龙凤、禽乌、畜兽等各种动物点缀其间，桌面上如同巧夺天工的立体画卷。全家人吃过团圆宴后人人叫好，母亲直夸俺哥厨艺精湛，回味无穷。

俺的哥哥自14岁入行，心灵手巧，技艺超群，纵横厨艺界五十多载，积累了大量宝贵的餐饮业经营的经验，为陕西餐饮业的经济繁荣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俺哥的三个儿子都在陕西铜川、神木工作。俺哥放心不下，就发挥余热，帮助大儿子、二儿子在那里也开了两家餐厅。

我和我的哥哥感情很深，兄弟俩心灵相通，每当我想到他就会流泪。

现在，我的哥哥荣登天国了。但是，他的心灵手巧的动作却时刻浮现在我的眼前，他的音容笑貌在梦中也经常和我相见。我爱我的哥哥，他留给我的是对他长长久久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