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剪,纷落的,是纷繁复杂的过往
腊月二十三小年灶祭后,腊月二十四扫尘日,除陈布新。
我理发。我光顾的理发馆,人暴涨,价格暴涨。
那散落栖息在地上一堆一堆头发垃圾一样。
被任意扫来扫去,时光随之倒流。
小时候是父亲用剃头刀子给刮,父亲老了是三外甥女用剪子给推。
有人说几个人剪的发落到一起,会吵架,就像我小时候,每次父亲给刮头发时,都要杀猪一样哭叫。
地上厚厚的一层头发,仿佛父亲按抚的温度,魔法师似的刀,嘁嚓嘁嚓的声响从未消散。
只有耀眼的刀,那宁静而奔腾的光。可寻的记忆。
我记着小时候理发的神情,自己一根根埋掉,内心里怀有惊讶和迟疑。心里一阵阵疼。“好容易长的啊!”
我的目光投射到镜子上面,刚理完的头发,它释放出来的空间,在头上回旋式展现。
一剪剪,落到地上的头发,白的,黑的,一根根,强烈的颜色,让我辨认出多少根头发的身影。
聚集了多少恩怨,断成平淡生活的碎片,纷落的,是纷繁复杂的过往。清晰引出来一个个的季节。
头发是万千烦恼丝,更是岁月的流逝。
发为父母所生,每次理发,我都会哀悼它们,成为一种仪式。
我的头发长的快,长的密实,我不像是一个悲伤的人,活得沧桑了些,越活的越有耐心。
仿佛体己的头发,正下沉,渐渐斑白,从前以此为卑,现在无所谓。
这都是隐喻,独立于时光,头发的界限在减弱,镜子里更亮。
我在意的是头发,落在肩上,地上 ,血脉供养的头发。
那些,那些呵,被忽略,再一次忽略的……轻轻的颤栗。
不能像狗尾巴草有足够的谦卑,弯成雪后的寂静。
对世界的认知,从头发开始,“头发长,见识不一定短。”在理完前起身理解,宽恕以及,那些羞愧那些羞愧呵,对于陨落的头发鞠躬的弧度。
不绝的头发依旧长情人世。日子疯长。头发日长。暗淡,或黝亮。在几番梳洗护理中径自走远。
一边对着镜子看,一边胆战心惊的怕理发师一用力,扯下一根无辜的。
刀刃的温柔,我似乎看到血的颜色。
剪了真好,剪去了万般的愁,千般的忧,人都精神矍铄了。
在我眼里,头发不亚于另一种血脉,
薪火传承,生命一派生机。
埋葬的头发,我哀悼它们;活着的头发,我珍惜它们。
就像生命里的一切,都值得向它们致敬。
我却不由自主拾起一缕头发,紧紧贴在面颊上面……
长街,一行槐树,倒挂起一丛丛素洁透明的冰凌花;阴山,几次鹅毛大雪,就白了青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