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开花的万年青

三月，雨水来临，

却又飘起了雪花，转瞬成泥。

春天了，雨和雪的生死之约不过如此。

倒春寒，一样会忆起相融以沫。

办公室里一盆万年青，寂寂叶片，盛满了

性命想见的欢喜和闪避，已经开的锥心之痛

既无巨澜的丛林，又无柔软的花园。

辗转几年相随，孤守在无风无月的夜晚。

是因我而生，人们总说，花的长势，必带有养花人的痕迹，

人气旺衰，进退之间，痛与苦、得与失，皆影响花草，方寸自守。

一盆万年青，除了没有心灵，但是也是有灵性，

有着更远的方向，更高的要求。

但是，那与生俱来的残缺，就是没有艳丽的花朵。

但是青翠，纯净，洁白可以填补。

每天坐在桌前凝视，沉溺太深，难免滋生青春的枝节。

枝叶不断拔节，根须半身入土，有了木头的定力。

有着柔韧的木质，温润的叶片。

温一杯茶，抵住窗外飘进来的寒气。祭奠昔日一片片坠落的枯叶。

枝头上没有鸟雀聒噪，没有蜂蝶萦绕。

总是宠爱至极，浇水，施肥，颐养自性的品质。

窗外风起时，依然静，不动。我动时，虚饰的粉尘退落，

苍老落于有形之形，无心之心。没有风暴，带着裹紧一切的力量。

我长歌，咆哮，惊扰了近邻，失去听力，却看见了声音。

也惊岀花盆里泥土一样沉重的泪水。

被窗外映照进来的光芒拯救，留待下一世呈现，比花朵可靠。

对于万年青，青春与姿色从不曾具备暧昧的涵义。

叶子之间的寻找和被寻找，只靠彼此的味道。

风暴起于叶片的脉络，也必熄灭于叶片的脉络，

所有的荣耀和痛苦，都在于叶片满腹的碎铁和珠玉。

万年青不是迎春花，玫瑰、勿忘我，

不能布下桃花阵、洒下梨花雨

万年青就是万年青，一枝独立，静似断情。

长过四季，开过经年。

关于爱，它只用自己的方式，相扶相依，紧紧缠绕，

不低不高，恰好介于与我的肉身和灵魂之间。

天上的眼睛睁着。星星和神明。

地上的耳朵听着。草根和昆虫。

不说爱很久了，聚在一起，又被分开。

冷落和凋零是最结实的疼。玻璃质，因干净而易碎。

纸上的攀谈，保有完整而体面的尊严。

我仍有戴口罩，净手，饮茶的习惯。

在自己的花神前，颜面低垂，拆解的日子，

不离尘埃，足够让一场风暴来的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