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过阴山,到后山。
这是今年第一次到察右中旗,到乌素图镇。
一路上望着山峦,从眼前快速闪过。
旷野,雪掩不住的黄,与这个春天格格不入。
吹绿春天的风,潜回幽深处,与我一起久久流连。
太阳高远,风力发电机在岭上,羊在山坡。
远处的玉米秸秆还在。
防疫封路的木杆已经拆除,老人又可以在村庄的窗户下晒阳阳了。
在其中安身、立命。
打工的人早已离开村庄,唯有鸡鸣狗吠羊咩牛哞……叫的响亮。
应了最好的宁静。
炊烟与鸟语,一道穿过村庄而来,寻找刚刚发芽的青草,不为隐者,只为停落。
从来都不敢忘却村庄的炊烟和期盼的目光。
只等候一场春风抵达的地方,一种经年不变的劳作,骨子里的起身。
村庄,一直住在季节深处,开始唠叨地说着土地的墒情。
秸秆洒落每一条通往村庄的路,流过村庄狂野密集的风,
从春到冬,一场接一场,带走了村庄的旧时光。
在接近村庄之前,要先去接近一碗水和粮食。
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足以给予不再伤逝的安慰。
暖了昨夜的一场雪,流淌金子的气息。
日子越来越喜兴,所有无处安放的悲悯,纷纷扰扰的疼痛。
总有逃不过的天灾人祸,罩不住一个个村庄的伤疤。
走进一个个干净的屋子,看到一个个瘫软在床上的目光,
慈祥为一垛柴火。
那曾经修三轮,患了肺癌的家庭顶梁柱,
血气已经被熬干,玉米叶子一样,一个劲在土沟下打旋。
那住在幸福院,患了糖尿病并发症的鳏夫,
脚上粘和了一堆黄土一样,在下陷的土地上挣扎。
那躺在床上患有肺心病、淋巴瘤的老人,
枯瘦的躯体,把屋子涂抹的一片青叶,在孤苦伶仃中凝视着儿女归家的路。
那遭遇了车祸做了手术,扔不下拐杖的女人,就像寒风中的枯枝,
摇曳着,紧拽住大地宽阔的胸脯。
……
村庄的烟火重复抚慰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社会帮扶,政府兜底。扶不起来的,抱住。
村庄不老,春天依然荒芜,炉火烧烤昨天的枯干,春天从房檐看燕子回归。
几只调皮的小羊,闯进取景框,它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春天。
被阳光笼罩,村庄里的细节,得到具体的呈现。
一个个小院的的靜,还在静下去,静到春天的新屋里,
试图与大门外一棵树达成默契,老的走不动了。
一只鸡坐在那里,翻阅时间的叶片,一片落叶的归处。
庭院的深浅,被雪覆盖,惟有草木干净得极致。
阳光照在村庄,一寸寸向下铺展,铺展到我脚下的时候。
视觉告诉我,人间有太多的高低起伏,
越过远山,渐渐西斜的阳光。
只是每一次,来到后山的村庄,都要沉默太久。
相互对视,久久的看着,把村庄的样子刻画得更深些,不愿过多的打扰。
一片雪躲在春天,寻找温床。在村庄构筑一个温暖的好梦。
在阳光里被融化的痛,磨碎成雨。
一栋老屋矗立在村庄,不忍倒塌。几辈人堆积心血,
筑成一次次传承,一座村庄的纪念碑。
固守的、期盼的、破碎的都已被风吹走,不能逃离的,
守着,纵然一个空空的梦也不能。
从容些,拭去灰尘,墙壁上挂着的旧相框,在磨损镜片里,怀旧的皱纹挤满额头。
回眸处,有阳光万里,有柴火燃烧的白话。
村庄,再一次相信阳光的给予。
每一次到后山,路过村庄,不是过客,总是被脚下的影子拉长。
总是忧虑村庄成为废墟,“乡村”消失,神赐福于你,比渴望的更多。”
只要有庄稼、炊烟和狗吠。
村庄不曾远走,只为等候村庄与鸟儿,还有游子的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