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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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穿着黄上衣，骑着电动车
追赶味道的人
从饭馆里赶出烟火
从烟火里赶出味道
从味道里赶出饭菜
追赶味道的人没有四季
只有一家和下一家
人间有许多个职业
外卖小哥也是
时时刻刻都能遇到
一个个追赶风、又追赶味道的外卖小哥
用生死时速，不敢从骨头里赶出火
一句“差评”，一个“变脸”
让这个人间不断地用泪水湮灭心中的小火苗，息了又燃
别人的肚子里饱了，自己的肚子常常是空的。
就像从前的父亲赶着马车，
在路途险恶中，拉着生活，又累又远。
2
当有人抱怨孩子，总也长不大的时候
巷子滑过的一道光亮
也是从巷子里滑出的一声童音
踏着歌声来了！
在下午里，愈发悠扬
一个少年，哎呀，哎呀，甩着两手
脚踩滑滑车，从一条巷子走出
就这样滑过了多少日子。
忽略了笔盒里，书本中的每一节。
并没有想到，孤独得像一块发糕。
彼此都取走了其中的部分。
阳光越过高楼屋顶，从树枝上慢慢流淌下来
无边无际，不掺一丝杂质，正好落在额头
脚下的滑滑车，体内汹涌的热流逼回骨缝
风和傍晚是温柔的，“回来上网课了”
小小滑滑车，沿路斜穿着春风
从新鲜的空气里吹出哨音，作一个优美的转身
滑滑车和少年都是院子里的主人
把布娃娃放到了一个抽象的位置
3
一个个菱形坑，多么像故乡山上栽树的鱼鳞坑
园林工在浇水，像在分一把把糖果
它们切分着眼帘。从空空如也到诸多空空
坑与坑相连结，是一个个小花盆，
像结好的蛛网，寄养着花朵
又像容器一样
藏起了土地，藏起了虫蚁
走在上面，总是妥协。不忍心踩烂花朵
把杂草抽走，里面没有富饶的水分，
跟轮胎陈列在一起，它们的花纹和坑里的花朵
连纹路都很新鲜。
这个世上能走过的路，怜惜坑里的花朵
花该落就落了，无需风知道。
贴近大地什么也不曾拒绝。
走过内心盛满一无所有的人，背囊还不够空。
我深信是我暗处的影子。
虽局限于一隅，人踩车碾，
是伤口和伤口的交融，交付大地的往事，
只当成为屎壳郎推动时光的原动力
有蝴蝶还在为当空舞呀?
4
有事干的人，总是放不下手中的扫帚。
远眺所处的光景，而树枝的新叶明亮，
这裸露出了它们的心事，地上颓废的事物良多
譬如石头，杂草，落叶，纸片……将蓄力留在台下。
这弥留之物瘫软成一个失意的渣子，
而一棵枯木在昨夜最后的梦乡，意欲即将陷入新的艳遇。
是谁在身边弹奏着高亢的乐曲？他像振臂高呼
每一次舞动，都不是在地上写诗
风一样把灰尘和垃圾扫荡
激活一地春烟，让大地的神韵生动起来
有没有春水无所谓，他打理的是另一个自己
5
总是见过多少运动，
因为疫情，母与子，父与女
姐与弟……从未这样亲近过
之间的距离
用跳绳、打羽毛球，放风筝，溜滑车……
只是用心灵估算，我栖身的院子里
前后楼，到处是运动的的叫声
时常在夜间被遛狗的叫声将我惊醒
有时我去窗边看看
但我并很激动，人间嘛，要有人声
月亮就像一尊供人参拜的喝得烂醉的神
盘踞天空上不下来，它安宁的样子令人头晕
我不与左邻右舍为伍，可以与前店后厂为生
因此环境的关系一点也不复杂
有人愿意歌唱它或诅咒它，悉听尊便吧
那个只留下背影的人，我看到窗帘上已洒满阳光
我已起身，再看一眼在黑暗中走过的路
在晨光中，与浮躁虚假的人生达成最后的和解。
6
听人们说，这个春天气候太干了
人们多上火，燥热的牙疼
我记得一个老人的话，不要憎恨老天爷
遇见过不需要语言的天气，清晰地看到
太阳从黑暗中渐渐升起来
必须在黎明前手机的热搜，让刚刚发生的新闻刷屏
此时，一定也有敌手握手言和
或者也就是虚无？
但现在，还在对走向自己的外孙女说
我在黑暗中到过白天到不了的地方。
我倒是希望来上一次
带上雷电的鞭子、愤怒的咆哮和瓢泼的大雨
就像我在沙漠里看到的及时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