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

那双眼

（一）

小罗跨进银行门，取了号，在休息区等待。

看了看手中的号，前面只有3人。

新冠疫情还在肆虐。

今天银行里人不多，和外面冷清的街道一样。

还好！小罗暗自欣喜。

小罗最不喜欢到银行去办业务。现在去银行办业务的，大多是老年人。他们办事速度慢，有的不会写字，有的记不得密码，有的还耳背，办个业务，一个人恐怕要半小时。二是里面的柜台太少，有时两个，有时三个。去办一趟业务，遇到人多，需要几小时。如果下午去，说不定下班了还轮不到。你说郁闷不？

改变不了别人，就只有改变自己。

经过数次“惨等的遭遇”，小罗摸索出一条规律：中午12点左右去，人最少。为啥？城里的大妈大爷忙着回去做饭吃饭了。

这不，临近年终，小罗的“苦”又来了。老汉儿又让她去银行给他办个业务。说实话，她心里百般不愿意，长时间的等待太难挨。可让老汉儿自己去办，更难。没办法，孝顺的小罗只好硬着头皮上喽！

事情拖了几天。早晚都得去，挨也挨不掉。今天吃过早午饭，不到12点，时间刚刚好，自己也“阳康”了。小罗就准备去把老汉儿交待的业务办了。

踩着节点出发，包里还多带了一本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人太多，看书最消磨时间。

小罗作好了万全准备。

天，阴沉沉的，有点冷。街上行人稀少。

（二）

小罗才在休息区等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人工窗口竟喊到了她的号码。

小罗忙移步过去。窗口还站在一个穿红底黑花棉衣的大妈，头上缠着黑色的纱帕。她直着身子在和里面的工作人员交谈。

她们在谈什么呢？

小罗侧耳细听。原来，大妈是来取老年保钱的，需要找人帮忙签字，可银行工作人员是不能代客户签字的。

小罗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小事一桩，她可以帮大妈签呀。疫情这么凶，大妈这么大岁数，又不识字，进一趟城多不容易呀！

“我来帮大妈签吧！”小罗对柜台里的银行工作人员说。

听见有人愿意帮她的忙，红衣大妈转过了头，一张朴实的圆脸映入了小罗的眼。脸上布满了不少纵横的“沟壑”。一双浑浊的大眼睛，散发着慈祥的光，仿佛一眼能把你吸进去。看样子，大妈可能有七十多岁了。

“不行，那签名必须要直系亲属，她儿子媳妇呀等等才行。如果你帮她签了，我帮她办了，违反银行的规定。”银行工作人员虎着脸对小罗说。

想当一回“活雷锋”，结果还没当成，他们咋那么不近人情？小罗在心底嘀咕。没办法，她只好转头对大妈解释了银行的规定。

“您就帮帮忙吧！卡的密码是666……”大妈在断断续续说着。那双慈祥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哀求。

小罗避开那双眼，向她解释了几遍，可她却一直在那儿喋喋不休地求小罗。原来大妈还耳背。

小罗更大声地跟她说明了原因，她总算明白了。

“我儿子早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老人那双浑浊的大眼睛仍望着小罗。

小罗觉得那双眼简直像一潭水，好深。

“您孙儿孙女也可以。”

“他们还没有回来，您就帮帮忙吧。”得，大妈直接把小罗当成了救命稻草。

“快过年了，他们肯定也快回来了。大妈，您就过年再来取钱吧！”

大妈见哀求无用，在旁边呆立了一会儿，又仰着脸问小罗：“那里面的钱会不会掉？”

一眼诚挚。

“不会，钱一直会在卡里。”小罗不忍直视那双眼，偏过头耐心地解释，又指了指她胸前手中用塑料口袋包着的卡。

“哦，那就好。那，你们能不能帮我查查卡里有好多钱？我的密码是666……”她又絮絮叨叨开始了别的请求。

“您去找工作人员问一下。”

“她的卡密码遭锁了，查不到。”工作人员听到小罗的建议，在对面取款机前大声对小罗说。

弄了半天，密码遭锁了，那要重置，怪不得银行工作人员让她亲人来，确实需要她家亲人来才行。

小罗对刚开始觉得不近人情的银行工作人员报以歉意的一笑，转头又大声而耐心地给大妈解释……

大妈仰着脸听着，那双眼一直盯着小罗，最后终于无奈地走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离城远不远？她的孙子孙女好久回来？……

望着大妈远去的背影，小罗很自责。大妈，对不起，我没有帮到您。对于别人来说，您卡里的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可我知道，您那么大岁数，又孤苦一人，平时能去哪里挣钱？那为数不多的几张红钞票，是您的养老钱，是您的救命钱，更是您一年的希冀和期盼啊！

大妈走远了，她那红色的外衣消失在了银行自动门外，消失在冷清的街道上。

（三）

小罗坐在椅子上，开始替老汉儿办起了业务，眼前却不断浮现红衣大妈的那双眼。忽然，那双眼又幻成了父母的那双眼……

面对今天银行的“高科技”，小罗年迈的父母也应付不来。每次去，也和刚才的红衣大妈一样遭了不少冷语和嫌弃。所以，他们也不愿上银行，每次就让小罗去……

办完业务，走出银行的自动门，一阵湿冷的江风从街道那头向小罗吹来。天，似乎更冷了，刚刚“阳康”的她连忙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