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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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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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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里娃的故事》第4部第141章连载

一头冷汗的钟国庆有气无力地依靠在车站出站口的那根电杆上,眼巴巴地盯着出站口,焦急地等待着小赵的到来,但下车的旅客越走越少,仍不见小赵的影子。其实从他打电话到此刻也就是十几分钟,但国庆竟感到似乎过了几年一样。

小赵一接到国庆的电话,就知道情况不好,马上开上车就直奔车站。他进站后,疾步走到国庆的身旁,一句也不言语,顺手扶起钟国庆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慢慢向站外走。那台黑色的“桑塔纳2000”,就停在出站口不远的地方,他将国庆扶上车,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径直朝龙城县人民医院开去。

著名的心内科大夫李梦儒,非常熟悉国庆的病情,所以,不需要再详细询问,就立即给国庆作心电图、抽血化验、输液、吸氧………国庆看到李大夫那一脸凝重的神情及所采取的一项项措施,就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他躺在病床上,一句也不问,一声不吭,只看着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地在忙碌着。这时,李贞和两个女儿来了,她们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女儿站在国庆的病床前面,一只手扶住国庆那只正在输液的胳膊,一只手在轻轻地梳理他的一头花白的长发。

输液瓶里的药液刚下去半瓶,国庆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但一直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守在国庆的床前,一会儿摸摸他的脉搏,一会儿瞅瞅监护仪,做个记录。李大夫直到很晚才离开,临走时,他再三给床前守护的医生交待,国庆的病情随时都有恶化的可能,千万不可粗心大意。

次日清晨,国庆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病床前围着的护士和女儿及妻子焦急的表情,再看看自己身上贴满了各种电极、床边桌子上嘀嘀作响心脏监护仪,就已估计到了自己病情的严重程度,尽管如此,他觉得还是比昨天刚刚走下火车时轻松多了。李大夫走了进来,微笑着对国庆说:“不要紧张,你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但为了更好地治疗你的病,我建议你还是转到地区医院去,那里的治疗手段和设备更好一些,你说呢?”

“李大夫,你看着办,一切由你做主。”国庆轻轻地说。

中午十点钟,国庆被龙城医院的救护车送到黄龙地区中心医院的心内科病房。医生们又一次给他作了全面检查。前来会诊的大夫们一个个沉默寡语,神情木然,国庆据此推断,他的病情确实不容乐观。

在地区医院都过了三天了,仍然是打针输液、吃药,一切照旧,但国庆的病情依然不见轻。第四天午饭时,他遵照医嘱只吃了很少一点东西,但当食物刚刚下到肚子里,他便觉得肚子胀满,胸口发闷,头上冒出了冷汗,值班的护士看了看病床旁的监护仪,立刻一阵风跑出去找来了主治大夫,主治大夫姓雷,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听说她的母亲也因冠心病住在不远的一个病房里,她对自己的母亲的病情也正束手无策,对于国庆的病也只能是按照书本上的规定,该用什么药就开什么处方,至于能起多大的作用,病情能不能好转,只能看患者自己的造化了。

第五天下午,心内科的大夫们又专门对国情的病情进行了一次会诊,会诊以后,大部分会诊的大夫都离开了,心内科的副主任王为民大夫却留了下来,他是龙城农行会计员老曹的表哥。听说国庆转到了地区中心医院,老曹赶到她表哥家里,请求表哥无论如何要救救这个好人的性命。此刻,王大夫坐在国庆的床边,平静地说:“钟行长,我觉得你应该到再大一点的医院去,那里各方面都相对要好一些。我在北京阜外医院进修时的老师,是专门做心脏支架的博士。咱们是否到那里试一试?如果你想去,我可以与他联系一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王医生,麻烦你了。”国庆还没说话,李贞就感激地说。

“那是这,我现在就打电话联系,联系好以后,你们主动给雷大夫打个道,办妥出院手续,咱们就可动身。”

次日早饭后王为民主任说,已与北京联系好,李贞便马上办了出院手续,并让孩子们买好了火车票,当天下午三时,国庆、李贞及女婿许睿和挎包里带着急救药物的王为民大夫一起上了去北京的快车。

在火车上平安地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七点,国庆在王大夫、李贞和女婿许睿的搀扶下,走出北京西客站,半小时以后来到了阜外医院候诊大厅里。由于王大夫提前与他的老师联系好了,所以,他的老师心内科的李明主任提前做了安排,两个小时以后,就办妥了一切入院手续,很快国庆就躺在了阜外医院住院部二楼的病房里,决定尽快作支架手术。

第二天早上八点,国庆被脱光了衣服,躺在一辆手推车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薄的绿色被子,由两个护士推着手推车,前往导管室。在导管室门前的走廊里,只觉得凉风阵阵吹来,国庆立即觉得心里发紧,他告诉站在身旁的王大夫说:“心里憋得很。”王大夫一听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支硝酸甘油喷剂,对着国庆的舌下,“哗、哗”喷了两下,少顷,国庆便觉得轻松了一些。

没过几分钟,国庆被推进了导管室,李明大夫便开始给他做心血管造影,然后接着就是支架植入手术。

国庆躺在手术台上,能从迎面挂在手术床上方的电视屏幕中看到自己的心脏在忽闪忽闪地跳动,一根根像树冠一样的血管时隐时现。当李大夫手中的导管正一节节穿过自己的胳膊和胸腔里的血管达到心脏部位的时候,他的胸部又有一阵难受,虽然他努力地坚持着,不肯出声,但坐在隔壁房间的那些专家们已从监视器里看到异常情况,只听他们大声叫喊:李大夫,你的病人都已经发生心梗了,快停下来!李明大夫只好拔出导管,终止了作支架的打算。又将国庆送进ICU的病房,进行抢救。

这间足有40平米的ICU病房里,只住着国庆一个人,床边摆满了各种各样医疗器械,有一个大夫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守护着国庆。

深夜,处于恍惚状态的国庆又感到胸腔里憋闷得厉害,医生马上就给检查、化验,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措施,才使他渐渐安定下来。

听说了国庆做心脏支架不顺利的消息,家里人都异常着急,但就在此刻,儿媳妇马上就要临产,已躺在黄龙市妇幼医院的病房里,儿子在走廊里等待着。这天夜里大女婿石真也连夜赶到北京,李贞和两个女婿连日连夜地守护在床前。病房里没有窗户,成天亮着灯,大家已经忘记了是白天还是晚上,连什么时间是吃饭时间,什么时间是睡觉时间,他们都不知道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值班的大夫不断的轮换,他们三人也不时地换一换,换下来的人可以躺在旁边的长条椅子上,迷糊一下。有天深夜,忙碌了一天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已休息了,病房里显得异常安静,睡不着觉的李贞悄悄问那个值班的年轻大夫道:“医生,他的病情有危险吗?”那个医生竟冷冷地答道:“急性心肌梗塞,你还不知道危险不危险?”李贞听了,觉得心都在肚子里打颤。

在李明大夫的帮助下,两个女婿找到了阜外医院年轻的心脏外科大夫、博士孙寒松。孙大夫仔细看过国庆的冠状动脉造影光盘,答应了给国庆做搭桥手术。两个孩子听说孙大夫承当给父亲做手术后,便将一个里面塞了5000元的信封往孙大夫办公桌的抽屉里塞,但孙大夫见状立刻沉下脸,死活也不收。他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已经同意给你父亲做手术了嘛,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孙大夫很年轻,才刚满39岁,是个“海归”医学博士。在决定给国庆做搭桥手术以后,他专门来到国庆的病房,详细地询问了他的病情,再三安慰他:“钟先生,你不能着急,因为你刚刚做过冠状动脉造影,用了大量的对比剂,所以你现在的血液很稀,凝血不好,不利于做手术,最好是等过了五天以后,做手术才好。不过,你不要怕,万一病情有变化,出现紧急情况时,我会连夜给你做的。”

听了孙大夫的话,国庆及家人们那颗吊在半空中的心,才回到了肚子里。

手术的前一天下午,女儿从遥远的家乡给国庆的手机上发来一条短信:“爸爸,你一定要再坚强一些,那么多的大灾大难咱们都渡过了,这一次你肯定能挺过去!我们都在等待着你的好消息!”看过了女儿的短信,已在那特护病房ICU床上躺了五天的国庆,身上立刻感到一阵暖意,周身也增添了一股战胜一切艰难险阻的力量。

国庆的搭桥手术是在发生心梗后的第六天中午十二点开始的。那天,当医生们刚刚吃过中午饭,已经被停食一天,肚子空空的钟国庆,躺在一辆四轮手推车上,被两个穿着一身绿色工作服的女护士推着,从ICU病房送进了设在另一座大楼的手术室里。到了这个生死的关头,国庆却完全没有了一点紧张和畏惧的感觉,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光着身子,盖着一床薄薄的绿色棉被躺在手推车上,眼望着迅速向后移动着的天花板,一会儿进入了地下凉风飕飕通道里,一会儿又到了另一座大楼的底层,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接着来到一间光线明亮,四壁洁白,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的手术室。两位护士把他移放到一个仅有一尺多宽的手术台上,他看着那无影灯、呼吸机、心脏监护仪,还有那一大盘擦得光滑明亮的刀刀剪剪,电钻、电锯,不仅没有惧怕,反而有一种异常新鲜和刺激感,他不由地脱口轻声感叹道:“好家伙,多干净、多高级的手术室呀!”

身旁一个医生听了国庆的自言自语,笑着答道:“嘿!像这样的手术室,这里就有八个,同时可以开展八台手术!”

这时国庆说:“医生,我感到有些冷。”

那医生说:“不要紧,马上就暖和了。”说着扳了一下床边上的一个开关,国庆立刻觉得整个手术台开始发热,身上也立刻就变得暖呼呼的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钟先生,你感觉没甚么不好吧?”国庆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那是专门给自己做麻醉的麻醉师。昨天下午,他曾带着一台小型的磅秤,来到国庆的病房里,让国庆脱光了衣服,站在那台小小的磅秤上称量了国庆准确的体重。

“医生,现在我感觉很好,没有甚么不适。”

“那就好,咱们就开始吧。”随着麻醉师的话音一落,一股微微的暖流立刻从国庆的背后升起,一直冲向头顶,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国庆被送进手术室以后。国庆的妻子李贞、妹夫和两个女婿几个人,便静静地坐在一个大厅里,那是医院给接受手术病人的家属准备的一个休息室。休息室里的简易沙发和长条凳子上坐满了人,人们几乎都是同一种心态,同一种面孔:神色凝重,忐忑不安。墙上的扩音器里不时地传来手术室里的消息:某某患者的手术已进行完毕,某某患者的家属到手术室门口,有要事商量,等等。坐在这里的家属们提心吊胆,心急如焚,充满了焦虑。他们既想早一点听到扩音器里传来自己亲人的名字,希望他早一点做完手术,平安地出来,但又不敢过早地听到亲人的名字,因为过早传来的消息,往往是有意外情况发生。

国庆是中午十二点进的手术室,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却还没有一点消息,家人们焦急难耐,觉得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该是吃晚饭时间了,但大家谁也不饿,谁也不说一句话,大家都努力掩饰着自己紧张的心情,刻意地躲避着别人投来的探测、问询的目光,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但愿国庆能顺利地度过这一关!

晚上七点多一点,扩音器里忽然传来国庆的名字,说国庆的手术已完毕,已转到恢复室。听到这个消息,两个女婿立刻赶到手术室门口,想尽快见到孙大夫。当孙大夫出现在手术室的门口,一见到他俩,就笑着告诉他们:放心吧,你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已转到恢复室。

此刻全家人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才感到饿了,一起到外边吃了点东西。

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在哪里,国庆感到到处都是一片漆黑,他弄不清他身居何处。觉得他正躺在布满一片有着尖锐棱角的乱石滩上,也许是躺在一个被废弃的砖瓦窑的外面空旷的满是断砖破瓦的空地上。反正觉得身子下边满是尖锐的硬物,硌得背上一阵阵发疼,他很想挪一下身子,或是活动活动手脚,但胳膊、腿脚好像被绳索捆住一样,怎么也动弹不得。漆黑的四周一片宁静,一丝光亮也没有。他不禁在心里暗暗询问,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在什么地方?难道是谁绑架了他,把他捆绑结实,嘴里塞了一块毛巾,然后扔在这一片黑暗的荒漠?他真想对着空旷的四野里拼全力大喊一声,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他,但他嘴里被塞了东西,一句也喊不出来,刹那间一阵恐惧向他袭来.........但就在这时,眼前似乎有了一点光亮,他影影绰绰地看见,自己正躺在一片广袤的油田上,一个个钻井架上挂着一盏盏昏黄的摇弋着的电灯。国庆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便使尽吃奶的力气,竭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但眼皮却十分沉重,怎么睁也睁不开。终于,眼睛露开一条小缝,他忽然能看清了,原来那铁架子上挂的并不是电灯泡子,而是正在输液的盐水瓶。那晃晃悠悠的盐水瓶下面,还有影影乎乎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的身影在晃动,这时国庆的心里豁然一亮,哎呀!这不是在医院吗?记得上午十二点钟的时候,两个护士把他推进了手术室!是否已经给我做完了手术?

其实,昨天傍晚,孙大夫给他做完了搭桥手术,就把它送到这个叫做“恢复室”的地方,此刻已经是次日凌晨了。正在他焦急的当儿,他听见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想问人家一句,可是他喊不出来,连出气也不畅,两个眼窝里好像积满了汗水或者什么液体,有些酸疼。他焦急地只好使劲地摇动着脑袋,也许是他发出了一点声响,只听床边上有人在说:“醒了,醒了。”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老钟,现在千万不要乱动,我想法让你舒服一些,现在你身上到处都是管子,你若乱动,把那些管子弄掉了,就会让我们昨天忙了大半天的功劳都白费了!”

那个男人说着,将他嘴里塞的一个管子一样的东西取了出来,他立刻觉得嘴里轻松自如了,牙关可以自由动单了,出气也顺畅了,又有人用一条热乎乎的湿毛巾擦了擦他的眼睛,眼睛就立刻能看清人影了。国庆长出了一口气。但来不及说话,就又昏睡过去了。

第二次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清晨了,他醒来以后,有个操着山东口音的女护士来到床边给他擦脸、喂汤,问这问那,国庆感到一阵轻松,觉得周身的感觉也好多了。他伸手在被子里摸了一把,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仍然是光溜溜的,一丝不挂,便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病房?那个女护士笑了一下,答道:“一般都得在这里监护五天呢!”

小护士刚给他擦过脸、喂了一杯稀稀的米汤水,孙大夫就进来查房了。等孙大夫来到国庆的病床前,国庆悄悄地对孙大夫说:“孙大夫,让我尽快回病房去吧,在这里太不方便了。”孙大夫点了点头便开始给他一项一项仔细检查,等他检查完毕,有看过护士的记录,便对跟在他身旁的助手说:“他可以回病房了,看来他恢复得不错。”那助手开始拔掉他身上的那些管子,国庆觉得被解放了,全身也更加轻松了。

当国庆被送进一间放着两张病床的新病房里时,李贞已经提前在那里等着他。等在那里的护士给他换上了一身干净舒适滑溜溜的绸缎料子的病号服。他半躺在一张上半身能升降的病床上,可以转过脸和别人说话,歪过头喝水,但身体还不能随意地动弹,只要稍微轻轻一动,胸前的伤口就会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回到病房的第二天上午,国庆还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觉得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竟是沈钦民,国庆惊喜地问道:“钦民,你怎么来了?”

“你在龙城的事情我都听李慎说了,你来这里做手术的消息也是刚刚听说的,我来看看你,是请你放松一些,保持一个好心态。”钦民是国庆的好朋友,他从中央财金大学研究生班毕业后就到了农业银行总行工作,现在是人事部的一名处长。他一身穿戴仍是那么朴素干净,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不慌不忙。他坐在国庆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说:“有个名人说过,‘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所以我首先劝你不论遇见什么不公平的事情,千万别动怒生气,特别是在你得了这样的病以后,更不能生气。我们大家每天都生活在矛盾之中,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所以对于生活中的矛盾咱要想得开,想开了也就没事了,不然就是把人气死也没用啊!”

国庆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但国庆却默默地笑了笑,过了片刻他才说:“钦民,谢谢你的好意!我这次做了这么大的手术,刚刚从死亡线上挣脱了出来,可以说这是我的第二次生命了,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想开了,已经不会生气了。我觉得一切名誉、地位、金钱都是微不足道的,只要健康地活着,还能为自己的亲人朋友、为社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心满意足了。要说生气,更应该生气的人还多着哩,白公馆、渣滓洞集中营里那些革命先烈,他们为了党的事业,为了祖国的解放、人民的幸福,被长期关押在那种潮湿、阴暗的监牢里,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但有谁知道?最后还惨死在那里,有的人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来,他们才冤枉、才生气哩!我才受到这么一点不公正的待遇,这才算什么?好在咱问心无愧,咱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钦民听了国庆的一番话,立刻如释负重,微笑着盯着国庆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咳!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回到病房的第三天,两个女儿和儿子从千里之外的龙城前来看望他,在黄龙地区农行工作的儿子说:就在国庆做手术的那天,儿媳妇生了一个女儿,昨天岳母照护着媳妇,他就赶紧和两个姐姐来到了北京。等到病房里没有了其它人的时候,女儿说,前几天地区农行的领导来到龙城县支行,宣布免去了国庆的行长职务,将国庆调回黄龙地区农行工作。龙城支行原主管信贷工作的副行长高权发被提拔为行长,原信贷股的张克信股长被提拔为副行长,国庆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龙城农行的信贷资产质量出了问题,一把手被免职了,可具体做信贷工作的副行长和信贷股长反而都被提拔了,多么滑稽可笑呀!马立生真是敢想敢干,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嗨嗨,反正咱管不了人家,随便人家怎么都行咯!儿子则说,他动身来北京以前,参加了人民银行总行召开的全国电视电话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人民银行总行逐个通报了全国四十多家因为信贷资产质量有严重问题的国有商业银行,严厉处分了这些受到通报的大大小小的银行行长,有降级的、有撤职的、还有交司法机关处理的。但其中竟然没有提到龙城支行与国庆的名字。国庆听了默默点了点头,欣慰地说:“看来上边高层的领导还是实事求是的,李行长他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做了手术的第八天,国庆就坐火车离开北京,回到了龙城。当他躺在自己卧室里那张简易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下那根闪烁着柔和灯光的日光灯管的时候,他觉得无比地踏实、自由自在,无比的舒坦,仿佛回到了那单纯而天真烂漫的孩童时代,整个脑海里空空如也,什么金钱、地位、荣誉和疾病、烦恼,都统统远离他而去了。他似乎隐隐觉得自己体内正在聚集起一股力量,觉得有许多事情正等待着自己去做。他急切地盼望着自己的身体能尽快恢复,他要从头开始,从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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