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母亲从我家离开的时候，我在外地。

  我劝她多住几天，毕竟从农村出来一趟不容易，可以多看看，多走走。但母亲来几天后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我不知道母亲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只是让我的妻子和孩子去送她一程，可母亲却说外面热，谁也不让送。

  母亲的脾气永远倔得和我一样。

  也许她觉得自己变老了，忽然想去她远方的儿子那里去看看，去看看她的儿子，她的儿媳，还有她整天挂在嘴边的孙女。也许她真的是老了，竟忘了来之前告诉我一声。

  她应该提前给我说一声的。

  她来到我家的那天，我刚刚坐上远行的火车。

  母亲怅惘了很久，尽管表面上始终没有流露出来，但妻子告诉我，母亲一直都很责怪自己的冒失和做事不够周到。她常常会对着我的照片发呆，我的孩子问她是否是在想我时，她总是说，好孩子，你爸爸过两天就回来了。

  但直到她离开，我终于还是没能赶回来。

  母亲的记忆也许真的不如以前了，她常常忘记东西放在哪里，便生气的让父亲帮她找，结果是父亲找了很长时间后生气的发现要找的那个东西竟然在母亲的手里。

  母亲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着表示一种无奈。

  她的确老了。

  当我满身泥泞的突然回到她的面前，母亲显出一丝惊喜但更多的是一种埋怨。她急忙将我拉进屋里，一边埋怨着我不该冒雨回来，一边为我找换洗的衣服。可她找了半天却遗憾的发现，家里没有我可穿的衣服。

  母亲又是好一阵的埋怨。

  外面的雨依然下着。母亲问我吃什么，我说熬点儿稀饭吃个馍就行了。但她执意要包饺子，我不肯。她急了，说自己好长时间没吃饺子了，今天改善改善生活。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拿着伞就出去了，说是到集上买肉，可不一会儿，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她骂这鬼天气暗得很，连啥时间都不知道了。

  我看看表，下午一点多了。

  午饭很简单，馒头和稀饭。母亲从做饭到吃饭一直埋怨着阴暗的天气，说老天爷不开眼，我儿回来了，也不弄个晴天，又埋怨我不提前说一声。我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母亲笑着，又埋怨这天气的阴暗了。

  吃完饭，我要走了。母亲显得有些伤感，她问我能否住两天，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她才说，路滑，我给你找个棍子。

  我想和她告个别，可话到嘴边却一点也说不出来，因为我分明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泪花。我咬咬牙，接过棍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多么想回头再看一眼她，看一看日渐衰老的她，可我不能回头，因为我知道，后面一定有一双流泪的眼睛正看着我渐渐的远去·····

  我昂起头，大踏步的走着。

  而我的脸，是止不住的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