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雪冰洗完，扭动着上翘的屁股，迈着白皙的大长腿，披散着头发，像个美丽的原始人，从洗浴间里出来，穿过走廊，朝卧室走去。旁边卫生间的门敞开着，坐在马桶上的丈夫，借着廊灯，一抬头便能看到这个脱了衣服一样优雅的少妇。

雪冰回到卧室，看了下表，2：26。床上的孩子还在酣睡，均匀的呼吸证明没有被打扰。

已是春末，却有了初夏的味道，刚才一番云雨，身上的汗未全干。雪冰打开窗子，一股舒适的空气扑面而来。紫色窗帘微微飘扬，夜色正浓，整个小区死一般的沉寂，鸡不叫，狗也不吠，世界仿佛静止了。

雪冰想起刚结婚那阵子，租房，在一个闹市区。无论冬夏，每天晚上都热闹非凡，冬天是火锅，类似于蒙古包的帐篷内，食客们吃着聊着，热火朝天，任篷外雪花飞舞。夏季，桌子一摆，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就坐下了，男的光着膀子划拳，女的引着孩子观看，吆喝声此起彼伏。雪冰家在三楼，连醉汉在墙角下撒尿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烧烤的油烟味直接钻进雪冰的鼻孔，雪冰便有了饱腹感。很多时候天齐就在下面，雪冰透过阳台的窗子看到，心里就踏实。那么吵闹，雪冰从未失眠，每天都睡得很香。雪冰感觉很幸福，那时候他们一无所有。

后来天齐的公司上市，由于天齐为人实诚，他的名字就是品牌。他的公司迅速崛起，成为市里排名前三的十大诚信民营企业之一，天齐也成为市里的名人，除了公司正常业务，还要应付社会上方方面面的关系。公司上市前期雪冰也做了大量工作，随着一切步入正规，又适逢雪冰怀二胎，她就辞去工作，牵着大丫的手，扛着怀有二宝的肚子，搬进了天齐新买的别墅区。

别墅区的每个夜晚都很安静，这里的邻居们不是做大生意的就是当大官的，男人都在外忙碌，家里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孩子，或者帮助女人带孩子的老人。雪冰一时有些不习惯，常常失眠。太静了！住过闹市区的雪冰很不适应，常常想念那些年摆地摊男人的吆喝声，想念烤羊肉串的油烟味儿。

雪冰让老家送来几只鸡，朋友又送了一条狗，说是秋田犬。在日本，秋田犬是具有国家历史文物意义的犬，因“忠犬八公”闻名于世，说是日本的国犬。每次天齐的车刚驶进停车场，那条秋田犬就用兴奋的狂吠打招呼，这时候雪冰就感觉自己变成了那条狗，也在翘首以盼她的男主人。

二宝是个儿子，雪冰很满意。她的辛苦孕育凑成一个“好”字。都说会生的女人先生闺女后生儿，这叫先开花后结果，一点儿不假呢。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眨眼的功夫，女儿长成花骨朵鲜美的样子，早已同他们分了房，儿子也很快离手脚了。

雪冰突然有种失落感，她不知道待孩子们都长大，她还能干什么。雪冰是学会计的，做事认真心细，家里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比如全家人的四季衣物归类，都被她整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就像她干会计工作时手贴的等待报销的账单，无论天齐要哪件衣服，雪冰总在第一时间找出来。

雪冰是名牌大学毕业，长相气质俱佳，在学校有仰慕者，无追求者，可能因为她人如其名有些冷傲吧。她的确眼光颇高，没有看上身边的任何异性。工作两年后，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天齐，天齐一米八二，健壮魁梧，是一个公司职员，人帅却不花，憨厚实诚，象雪冰这般理智的女孩子，很难对人一见钟情，但不可否认，天齐是雪冰想象中的大男人的样子。而天齐第一眼看到雪冰，就知道她将在他的手心里融化。一眼千年，电光石火的刹那相视，成就了细水长流的知音相伴。

孩子翻了个身，雪冰的思绪有些被打断。天齐已经躺在床上了，鼾声此起彼伏。这鼾声很没有规律，有时候会突然中断，突然中断的时候，雪冰就很担心，屏气凝息地等着下一声，直到鼾声再起，雪冰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下。有一段时间雪冰感觉自己心律不齐，连呼吸都是断断续续，她的呼吸在跟着天齐鼾声的节奏走。当然这只是幻觉，就像很多次雪冰梦到自己在睡梦中被天齐压倒，在梦中完成一次爱的旅程。

天齐是个好男人，对自己要求很严，爱面子，有时候为了面子宁可舍了里子。雪冰却很支持。男人活的就是面子，面子就是脊梁，面子就是脸。一个没有脊梁、不要脸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天齐在外面很累，回到家就疲惫不堪地倒下，有时候像个脆弱的小孩，这样雪冰就要照顾三个孩子。她晚睡，因为天齐晚归。她就给孩子洗好，在床上陪孩子贴画，给孩子讲讲故事，看着孩子酣然入睡，她再拿起手边书，就着床头橘黄色的灯，看一会儿，直到天齐的脚步声响起。

今天天齐过了十二点才回来。没有象往常一样先来卧室换睡衣，而是直接去了洗浴间。回到卧室就捉住了雪冰，雪冰怕吵到孩子就挣脱，天齐力量很大，很坚决，雪冰怎么也挣脱不掉。天齐的热烈令雪冰眩晕，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她，她的身子开始发烫，很快有了回应……

月亮偷偷地钻进云里，又悄悄地出来，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所以特别地明亮。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天齐的身上。雪冰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伟岸英俊的男人，已经褪去稚气，正值不惑，成熟使他更有魅力。这是她唯一深爱的男人，她太了解他。他大义为公，很多人敬他帮他，但同时宅心仁厚，若害他也是易如反掌……

似乎有感应，天齐睁开眼睛，坐起来，上半身靠在床头，点上一支烟，猛吸两口，对雪冰说：“如果我破产，你还会跟我吗？”雪冰很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她把烟灰缸送到他跟前，看他把烟灰磕在缸内。雪冰说：“你是个重情念旧的人，当初买别墅的时候，你提出连同闹市区的小房子一起买了，因为那是我们相濡以沫的见证。它还在那里。我很怀念当初你拥着我，跟你的那些哥们儿划拳猜枚的日子。”

天齐说：“如果还有债务呢？”

“那就把闹市区的房子也卖了，我跟你去租房，再想办法还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原本一无所有，最多回到原点。”

天齐的烟已经抽完，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内，又逆时针划了个圈，温柔地拥住雪冰圆润的肩，坚定地说：“你放心！所有的阴谋必将败露，真相最终会大白于天下！有你在，没有人可以把我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