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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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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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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诗歌创造学——点,线,面

诗歌(无论古今)是短句,或短语构成的文字创作,其基本元素当然是词组和短句,然而作为诗歌的内容言,其基本要素是我们为了表现主题而选择的“素材”。这个素材,就是所谓的“点”,而有了素材,我们需要呈现一个画面或一个串联的思想片段,那就需要通过将这些点串联起来,我称之为诗歌的“线”,有了这些点和线,于是就构成完整(或半完整的)画面,情感,思想,我称之为诗歌的“面”(即意像)。

我们将写诗看成画画。这里当然不是教大家怎么画素描,但其机理是相通的。要形成构图,我们需要大致框定事物的结构,这就是对诗歌的整体构思。打个比方,如果我想画出一只猫,从哪里起笔呢,任何艺术都没严格规定,也没有界定合理性的范围。这里我也不可能给大家规定一个“起笔”,毕竟这是创造,人的美学和艺术表现手法各异,是不可能有统一标准,至多是通用方法而已。

那么,一只猫的构成是怎样呢,我们先不论怎么描绘一只特定的猫,先从最普通寻常的猫入手。那么我们要从一只具体的猫身上抽离出其“平面线条”,将一只猫看成是白描的猫的形状的图形。可以两个耳朵,眼睛,头上,身上,屁股上,四只脚上,尾巴上选择几个点,然后用线条一次串联,那么一只猫的形象就出来了。那么,可以假想,如果这些点选取越密集,那图像就越清晰,是不是?反之,点选取越少,则图像越“抽象”。(这也是抽象诗,或朦胧诗的一种创作手法,选择相对少量的点)

那么,假设一只猫我们在最关键的位置上,选择比较恰当的点,将之“连线”(对诗歌而言,就是将这些素材串联起来),那么我们将得到比较完整的猫的图像,至少让人能看出这是一只猫。某种意义上,这就成功了。(当然,这是最基础的诗歌要求,也是中规中矩的方法)

有人觉得,那诗歌非常简单。选取足够多的点,那画面就会呈现非常清楚,诗歌就具备了足够的“画面感”,甚至可以达到“纤毛毕现”的栩栩如生之态。然而,要知道,诗歌之所以叫诗歌,它有个重要特性便是“离散性”。(诗歌素材(“点”)如同不完整的拼图游戏的拼块,既有连接性,又有离散性)我们并不是要给读者展现一个完整的拼图,而是相对残缺的,“若即若离”的,“恍恍惚惚”的,让读者既能看懂我们在描绘什么,却又看不太清,朦朦胧胧,这样才能达成诗歌的朦胧美。否则,如果诗歌不作为一种“白描”,“速写”或“简笔”手段来构图,那和文章,小说就没了差别。换句话说,文章,小说可看做高级绘画(比如油画),而诗歌却是考验构图的白描或速写。

为了深化这段概念,我们再举个例子。如何描绘一条河流。为了表现出整条河流,文章的方式是从上游写到中游,中游写到下游,期间物态,景境(比如河水色彩,动态,漩涡,船舶,江河上的飞鸟),甚或包括河流周边的物,景都需要描写。当然,这里我们并不是说要写文章就是如同流水账一般叙述上,中,下游种种,必要的详略处理还是应有的。然而,诗歌的短小性,要求诗人表现事物时“抓住特征”的能力。对于一条河流的表现,可能诗人选择素材时更重视其深入印象和感官的,以及能引发情思的那部分。(比如河流中某个特别显眼的旋涡,江河上的一只孤零零漂泊的帆船,或者环绕其上的飞鸟,旭日等等)。总之,诗歌的选材(点)较文章而言,需更精确,简练,“特征化”,这样才能一击必中,以点代面或者盖面,这需考验诗人对事物的特征的抽离和概括能力。

以上我们所谓的“抓住特征”并不是指“抓住特殊”。特征是一类事物之所以成为此类之原因,而特殊是此类事物的高级特征,醒目特征,非寻常特征,或者隐藏特征。比方说,最吸引你的,或者说这只猫最特别的地方在哪里,找出这些,就是将这只“特定的猫”的特征抓住了,这也是我们需要的最佳素材。如果是有色眼睛的波斯猫,那眼睛显然是突出和点名此特殊猫类物种的醒目特征点。如果是一只特定的瘸腿流浪猫,那瘸腿,流浪,脏兮兮,病态就是她区别于普通家养猫的非寻常特征。这里仅举这一两例,望文友窥一斑而得全豹,余下可自行推敲理解。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抓住特征,我们可以写出合格的诗歌,而好的诗歌,则需从事物中发现其“特殊的”和“隐藏的”的美,这个要求更高些,难度也更大些。所以可以说,“抓住特殊”是诗人感受特异性的体现,是用不同寻常的角度来看待和理解事物(不同的视角去发现事物的新奇与美),而“抓住特征”是指抓住事物的一般特征,特点,从而更容易表现和突出事物。这样看来,一个诗人抓住“特殊”比抓住“特征”的能力,更能体现出诗人创作的水平和造诣,从而影响作品的高度和美学价值。

讲到这里,相信大家对诗歌创作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我也有所担忧,那就是对“连线”的理解。诗歌的“点”,是我们为了表现事物,或通过事物来表达情感的“发挥素材”,这属于静态的概念,应该是共识性的。而“连线”,却已涉及创作技巧和手法,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但同样,我们可以联想和类比绘画的连线,其中技巧在诗论中都可以得到对应的解释及运用。比方说,我们描绘两个相关或相近的事物(即我们选取的两个素材点),我们可以通过修饰将其连接,可以通过过渡性的句子或词组加以连接,或者仅仅将其“断而不连”,留给读者一定的“想象距离和空间”。我们可以画直线连,曲线连,勾线连,可以画粗线,细线,点线,实线,虚线,甚至“断线”……方法可以说有无数种,但最重要的是,这些不同形式的连接手段反应在诗文中,简言之,便是修饰。现代诗某种意义上,也是极短小的“文”,所以对文章的修饰与表现手法同样适用于诗歌。其具体修饰和表现手法的运用尽管与文章有一定差异,还需落实到具体诗歌本身才可讨论。但修饰对文体的本质是一样的,不同的修饰手法,对应不同的功用和效果。我们这里讨论诗歌的创作手法,无非借用其“通用的一面”,所谓举一反三,一通百通。

就古诗而言,最常用的便是赋,比,兴三种修饰方式,这也是我们现代诗中最常用的,也最实用的几种修饰。说到底,这三种方式已经把一般诗歌的创作精髓讲出来了。按照逻辑思维的顺序,首先,我们需要陈述,把我们看到,听到的,闻到的,想到的先说出来,这是第一道“景观”。因为这些便是我们诗歌创作,发挥的最基础的要素,然后在这些要素上,我们或者去改造,或者去变形,或者去联想,或者去类比,这样便产生了或实或虚,或深层次或抽象的第二道“景观”。最后将这第二“景观”,通过意像类比或意像比拟,抒发心情,心意,心志,最终获取到第三道“景观”。古诗就是通过这样三个层次的不断递进和深化,借此获取最终意像,表现主题。

而现代诗呢,虽然其形式和风格复杂多样,技巧层出不穷,但和古文的诗文机理是一致的。通过不断深化,或者创造新意像,来获取最终和整体的意像及意境。换言之,诗歌是将最初意像(原始意像)变形和改造的一系列“创造”的过程。通过创造新意像,取代旧意像,将意像构成的台阶不断提升,从而营造出一个立体的图形或思想。这便是由“面”向“体”的转化。这里,我们可以将诗歌看成一组由画面,情感,以及思维构成的意像丛,犹如美丽的花丛。创造的花丛更多样,排列和摆放更合理或更协调,整体感觉更美,诗歌便更有其美学价值。

既然谈到古诗,我们也就顺便简略谈谈古诗和现代诗的异同。

个人认为今人写古诗,创作的局限性较现代诗大许多。先不论今人对古文体形式的陌生,就其语言风格也和现代相差甚远。作为用古体格式(绝律等)来包装的文体,很多时候,现代元素是禁忌的。比方说古代用烛火或煤灯,如果一首古诗里用电灯泡,飞机,原子弹等词汇,显然不符合其古风色彩,也就显得不伦不类了。所以,古诗对于现代诗而言,可选取的素材,要少许多。另外,加之格律要求对文字的限制,还有其表现形式和创作手法的写实性(一般古诗选材及风格均以写实为主)和单调性(往往通过少量的修饰方式,如赋比兴,以及起承转合的一般绝律创作格式),这样又无形缩小了其表现力的拓展空间。所以,好的古体诗的创作要求很高,难度也较现代诗大。而写现代诗,因为太过“自由”,失去了通行的优劣判断的依据和标准,这也是自由诗创作相对古诗数量更为泛滥,质量参差不齐的重要因素之一。许多奇怪的诗体形式(或风格),借用或冒用了“自由”的名义,被一些“不负责任”的诗人群体“肆意”创造,从而当今诗坛出现许多形态各异的标新立异的所谓“新体诗”。其中有些可能是非常好的创新尝试,但更多的是颠倒美丑,颠覆价值观的无责任试验。这里还是把现代诗创作比作画画,因为其自由性和绘画的特性是完全相符的。假想,一个涂鸦者可以随心所欲去创作一个图形,可以把猫画得很潦草,很抽象,却又能让人看出“猫的影子”,这样的绘画是否就是朦胧派,印象派,抑或抽象派或立体派呢?超现实或意识流是否等同于随笔涂鸦,这个问题放到当今怪诗迭出的骚坛环境下,如何界定或整治,值得广大爱好诗歌的文友深思。

概言之,古诗由于短小的特性,一首诗歌的涵盖面没有现代诗丰富,表现手法偏重写实,较为客观,着眼于从平凡景物,事理中加以深化和提炼,所以古诗更侧重“发现”;现代诗则没有这个约束,意向表现更为灵活多变,对于事物的“观感”的视角和联想更为重要,所以现代诗更侧重“创造”。

最后,我们同样通过“点与线”的类比,来认识和理解下传统诗歌与抽象诗歌。还是以“猫”举例,选择素材(点),我们可以用比较常规的方法,比如要让人能看出一只猫的形象,两只尖耳朵的点显然是必须的,然后眼睛,鼻子,嘴巴,还有体现特征的胡须,然后身子上取几个点,脚上,尾巴上取些点,那样简单串联成“线”,便构成了猫的图形。这样我们便完成了传统诗歌的创作,至于这些“标准点”选取的多少,多些或少些都无所谓,只要不要缺了构成其生态形象的重要部位的“标准点”,一般人都是能看懂这是一直猫的。但我们如果将这些点逐渐减少,可以想象,无论怎么串联这些点,以何种“顺序”来串联这些点,图像必然会越来越抽象。这便是通过压缩素材,来达到抽象效果的创作手段。另外,如果我们不以“邻近相连”原则,甚至倒错着,跳跃着连接这些“标准点”,类同文章中“倒叙”,“插叙”或“兼倒插叙”的手法,故意“混淆视听”,也是可以达到朦胧和抽象效果的。但是以上两种达到抽象效果的方法都是最基础和最简单的方式。对于真正的意识流诗歌,表现形式还有很多,比方说“断线”,“并线”或者通过刻意扭曲或错乱点的位置(选择“异位点”),以及扭曲线条的形状,甚至扭曲“面”的形状(即扭曲意像),都可以造成阅读和理解困扰,达到抽象的目的。

至此,基本讲完了我的诗学理论。当然,以上所讲的点线面理论,仅为个人创作诗文所得一些不成章的心得,经验而已,可以说这只是创作诗歌的最基础的方法论(这个理论同样适用于文章,小说)。另外还有许多具体的创作手法,这里就不一一赘述,我们可以通过想象速写和素描两种绘图方式,或加以比较,感受其创作手法的异同和变化。我们还可以比较工描画和写意画的创作方法,求同存异,兼容并蓄,相信这些绘画理论和诗论皆有想通一面,有可借鉴的部分。另外,许多诗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诗歌创作方法,前人也有不少诗论留下,亦可选择性加以涉猎参考,其中仍有很多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

对于一首具体诗歌的创作,即便选择共同主题,相同的取景,然因每个诗人的人文理解,美学观,以及自我表现和表达方式的不同,会造成各种不同的“差异创作”,这便是诗歌艺术的趣味所在。初学诗歌的文友不要因为自己诗歌没能达到“大众”的标准审美而心生畏惧,或感到难过,这种特异性的存在,往往是诗人自我风格的体现,无需叹惋或畏惧饿。

个人以为,心灵之力于诗文,是远远大于技巧之功的。没有所谓好诗烂诗,只有是否出自真心,融汇真情的,或风格差异的作品而已。优秀的诗篇,往往发乎一心,止于情毕,自然抒发,浑然天成。无需过多技巧或修剪。哪怕以后诗技丰满,得心应手,也不可以重“技”轻“心”,以“技”代“情”,如此“精雕细琢”,本末倒置,不过邯郸学步,武功废伤也。望学习,爱好诗文的朋友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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