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

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李博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安贞西里的老关家两口子那笑眯眯的样子，微笑的背后怎么就能跟心计扯上关系呢？

01

这个故事缘起自六年前的一个春天。某个上午，装修公司的工长李博跟随公司一个比较熟悉的设计师，到地铁永泰庄附近的一个回迁户小区去现场交底。业主是一个中等个儿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现场见面的气氛很融洽。设计师根据图纸内容，跟李博和业主当面交代了一些施工细节和注意事项，述说清楚以后业主就把房间钥匙交给了李博，算是完成第一次的交接。

这个活儿的来源是这样：这个业主在李博所在的装修公司门店交完定金（设计费），设计师上门量房后，设计好了装修方案，让业主到公司看设计内容和报价单。业主很满意，算是认可了这个订单。只是业主当时没签定正式合同，说回去让家人再好好看看。业主回家以后自己跟设计师联系说想要个比公司便宜的价格，问设计师能不能帮忙找个靠谱的施工队给干了，就不走公司的合同，这样双方都会实惠一点。

设计师同意后，就带着李博直接过来了，因为他俩在以前的工程项目里打过数次交道，李博给设计师的印象也很好，所以此项工程施工就交给了李博。设计师还嘱咐李博，这个业主家还有一套两居室老房要装修，我正在给他做设计，到时候你就一块儿给干了。

三个人去物业办好了开工手续，已经到了快十二点了，业主邀请他们二人在附近饭馆吃了顿饭。席间，业主说，自己平时比较忙，住的地方也有点远，就麻烦李师傅多费心了，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再给自己打电话。李博听着也很受用，感觉这个业主人还挺不错的。

话题很自然的就谈到了房子上面，业主自我介绍说，我姓关，你们就叫我老关好了，熟悉我的人都这么叫我。老关说，这房子是在他儿媳妇的名下，她们家是从南池子那边回迁过来的，儿媳妇分了这么一套，她爸妈住了一个大三居，也在这个小区里。老关的儿子儿媳现在住在他们自己的婚房里，这套房是打算装修完了往外出租用的。

老关再三叮嘱，他儿媳妇的爸人称老五的以前是他们那一片的混混，现在他们都搬到了这个小区，他在这里同样也还比较吃得开，如果在这个小区干活遇到有人刁难的话及时给他打电话，他会跟他亲家联系。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们如果在安贞那一片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一般的事我都能摆平，说得李博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即正式开工了，拆除一些图纸上标明需要拆除的轻体墙墙体，施工中间有人敲门，来人自称是业主的父亲，李博就知道了这就是那个叫老五的人了。老五其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其貌不扬，眼神里却透出一股犀利，说话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闲话，招呼他们几句，说有事情就去物业提他的名字就好，然后就自个儿下楼了。

后来李博去物业给新来的工人办出入证的时候，看见老五端着个茶杯在物业的各个办公室进出自如，无论前台还是后面的办事人员，看见他都亲热的叫他一声“五哥好！”才相信老关的所言非虚。

永泰庄这套房子的装修老关一共就去过三四次，快完工的时候，他们两口子还带着一个女的一块儿过来的。老关媳妇介绍说这是他们同一个小区的邻居，来看看活儿怎么样，她家里的房子正打算装修呢。那女的问这问那，关心的是各种价格。老关媳妇，一个瘦瘦的个儿不高的大姐，看起来比她老公大很多岁数，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对李博说，她家可能要跟我们家住的那一套一块儿装修，她口才好，我让她给你宣传宣传。

永泰庄的活儿按期完工，最后的结账也很顺利，包括前期和中期两次的付款过程，李博一打电话通知，第二天老关就把现金送过来了，没有任何推诿扯皮的事情发生。

02

那年的年底，李博已经回到老家了。闲来无事，有一天他骑车去镇上的开发区溜达的时候，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掏出手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的是“老关”两个字。电话接起来一听就是老关那浑厚的男中音：“工长，您回老家了吗？”“您”是北京人对人的习惯尊称。

李博回答：“您好，关先生，我回来了，在老家呢。”

“是这样，工长，我安贞那套房子不是一直没装修吗。主要是忙的没时间搬家，屋里的东西得全部搬空腾出地儿来，我打算明年开春学生开学后就装修。我家不是有个书店吗，开学前要往学校送书，比较忙，开学后就没什么事儿了，店里也有店员照看，那时我就有时间了。这次装修我不打算找装修公司了，你提前计划一下，到时候我通知你，好吗？”老关很客气的征询李博。

李博显然很高兴，客客气气的挂了电话。在老家还能接到明年的单子，这不是喜从天降吗，看来明年是个好兆头啊！

第二年四月份的时候，老关打电话让李博去看看房子，李博按照老关给的地址，在手机上搜出坐车的路线。坐地铁8号线在北土城站下，东南口出，往南走，就看见一个写着“安贞西里小区”的门楼，进去后前行右拐就到了。这栋楼是一个单元两户，一共八个单元，是安贞那一片一个规模比较大的老社区。

到了楼下，李博给老关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老关说自己就在房子里呢，门是开着的。李博找到了那个单元门口，房子位于一层，单元门是开着的，门口用一块石头挡着。一楼靠西边的一户开着门，李博就径直走了进去，老关的媳妇正在地上收拾一些琐碎的东西。

看见李博来了，老关就招呼说：“工长来了啊，正好一会帮个忙抬个东西，我找了一个拉三轮的，一会就过来，我们两个人怕抬不动，你帮着搭把手。”

说话的功夫，拉三轮的就进来了，原来需要三个人抬的是一个半大的保险柜，确实很沉，三个人啃啃哧哧的抬到了门外的三轮车上，屋里还有一个洗衣机也一起搬到了车上，剩下的就是一些小零碎，老关媳妇拿大塑料袋装起来了。三轮车拐到楼的侧面，顺着小区里边的干道往南走，到了另一栋楼的地下室的入口处停下来了。

原来这里是一个用于出租的地下室（以前的人防工程）。入口有个很宽大的斜坡下去，中间一个过道，两边是房间，过道很长，老关他们租的是右边靠近门口的第二间屋子，有个半地下的窗户透着亮光，房间里也不像别的房间那么阴暗潮湿，因为靠近地下室的门口，屋里的空气和光线都要好一点。

老关说，这房间是租给他的店员住的，住了两个外地小女孩。现在搬家了老关媳妇不愿意去儿子那边去住，嫌路远也不方便，就只能跟她们挤在一个屋子了。好在这间屋子面积还挺大的，再加一张床也没什么问题，老关还在旁边另租了一间房放了他们家以前的家具。

放好了东西，几个人又回到了房子里，李博仔细看了看房子。这是一套南北通透的两居室，北边是一间卧室，进门是一个小的门厅，挨着门厅是厨房和卫生间面对面，再过去是客厅，客厅后边又是一个卧室。只是这个卧室很奇特，挨着客厅的一面墙是一个门联窗的布局，南边也就是外墙，同样安了一排塑钢窗户，这个窗户再往外几十公分又是一排伸出屋外的落地窗户，外加一层防盗网，房间的布局就是这样，感觉窗户特别多。

老关就跟李博介绍了自己的装修打算。原厨房和卫生间全部拆除，厨房改到现在的公用天井里，天井的空间是跟对面两家公用的，两家都有一个门通到天井里，是以前的建筑结构就那样。中间是用一层石膏板隔开的，把它拆除，砌一堵红砖墙，顶上用彩钢瓦封上，就是一个小型的厨房，看起来会有点挤。老关说，就是挤也比厨房在室内占用空间好。

南边卧室的窗外是一个约七十公分宽的用塑钢围起来的空间，窗户下部应该是用角铁支撑起来的挂在墙上，窗外用防盗窗围护着。老关说，把这个防盗网和落地窗再前推七八十公分，把室外的地面填平，这里改成一个卫生间。下水预埋管道直接通到室外的污水井，厨房的下水也是，地面刨沟埋管跟卫生间的下水管连接起来。

北边的卧室窗户外边也是一个伸出七十公分左右的落地窗，把原来的窗户下边的墙垛打掉，卧室的面积就变大了，等于多出了一个阳台，而不是一个飘窗了。

老关让李博根据这个思路回去搞一个大概的预算出来，再确定开工日期。

03

李博回家第二天就做好了预算，这个楼听说是八几年盖的，砖混结构的框架，墙面顶面需要全部铲除重新处理，加上房屋结构上的一些改动，比新房装修要复杂一些。李博的预算单上面是轻工辅料两万四千多元，这个价格在装修公司是没人搭理的。老关让他把报价单送到店里去，因为家里搬空了也没地方坐，店里还比较方便些。

老关的书店就在小区大门的斜对面，是个丁字路口，有个地下通道，要到马路对面必须穿过这个地下通道。出地面右拐西行一百米，一家门头上写着“春风书店”的招牌，老关正坐在门外的太阳伞下边等着他呢。书店的面积有四五十平米，几排双面的书架排列在屋子中间，主要经营学生读物和文学书籍，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收银员和老关媳妇，看见李博进来，老关媳妇打了个招呼又坐下了。

老关接过李博递过来的报价单，翻到了最后一页看了看又收了起来，说晚上再仔细看看，又聊了一些装修方面的事儿，李博坐了一会儿就提出自己先回家了，等老关的回复。老关说别着急啊，再坐会儿，一会儿就在我这儿吃点便饭，隔壁就是我们家的饭馆。

十一点多的时候老关带李博进了饭馆，直接进了最里面的包间，也就是挨着书店的那间。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拿过来半瓶白酒，老关说他每天中午都在这儿吃，酒是上顿喝剩下存放在这儿的。饭馆这几间房是他转让给现在这个人的，以前是他自己找人开的饭馆，后来书店生意好了，学生放假前和开学后那段时间要往学校送书，特别忙，饭店实在是照顾不过来，只得转让给了以前的厨师，让他自己单干了。

李博吃完饭就回去了，晚上九点多接到老关的电话，说价格就照报价单上那样了，让他安排一下尽快开工，来的时候把合同带过来签个合同。

过了一天，李博带着工人到了现场，前期是拆除工作，李博跟工人交代清楚了做哪些工作和一些注意事项，工人就开始干活了。

老关招呼李博到门外去谈，到了门外，老关打开门外的一辆蓝色的面包车门，后排的座椅上铺着一层被褥，老关说我晚上就睡在这里，咱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李博很惊讶，说住车里多不方便啊，地方狭小，且转身不便，这怎能睡得着呢。老关说没事，我们年轻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这点事算什么。

老关上了车，李博就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拿出两份合同和两份报价单，合同上注明了每次的付款日期，老关看完合同以后，双方在合同和报价单上都签了字。老关说明天我给你拿首批款，今天没多少现金，下午让我媳妇到银行去取。

第二天李博来了以后，老关还是在车上递给他一沓现金，说这是一万元，你数数。崭新的一沓钞票，李博说不用数了，这钱都是新的，没事，说着就从包里拿出收据本给老关开具了一张收据，又回到了屋里。

过了一会儿老关媳妇带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进来了，那男的进屋后东瞅瞅西望望，用眼镜后面闪烁不定的目光看着李博说：“我家在二单元，我们也要装修呢，我想在天井里做个飘窗，可以吗？”李博说那很简单啊，只需要在窗外靠墙焊个角铁的支架，铺上木板，安上窗户就是个飘窗。眼镜点了点头没说话。

工程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地面上开挖的两根下水主管道沟槽很费了老劲。首先得用电镐破开地面的混凝土层，再人工开挖下面的渣土层。挖到南边卧室靠外墙的一段时，发现一个很深很长的横穿整个楼栋的宽沟。老关说这是地下热力管网线路，这个沟横跨几公里呢，用于热力维修的，不用管它，到时候水管就从它上面穿过去就行。

李博在后来的施工中发现，这个卧室的地面比客厅的地面要低四五公分，再往头顶上看，这个房顶是稍微倾斜的。就像农村盖房子似的，几根粗大的横梁上铺满了木板，不用说木板上面肯定是防水隔热层了。后来在挖户外的排水沟时，李博是从房后绕过去的，才注意到整栋楼的一层外伸出来的一间都是自己后盖的，每家房顶上盖的彩钢瓦颜色明显不一样，室外都各自安装了不同的防盗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热力管道会在房间的地下的原因，实际上热力管道是在户外的，只是地上的空间被私人占用了。

04

室外的地面比室内低六十公分左右，按照老关的要求，埋好通往污水井的下水管后，老关找原先给他家做窗户的人把室外的防盗网和窗户卸了下来，放在一边。实际还是在一个小圈子里，一个用铁丝网加钢管做成的栅栏，里边是几垄菜地。菜地边角有一个贴地的大树桩，老关说树是我让搞绿化的人在冬天锯的，理由是树已经死了，要不然大树底下晒不到太阳是种不了菜的。

因为要往外扩充七十公分，院外要砌墙的部位必须要下一个简单的地基，老关就叫李博买了一块彩条布顺着栅栏围上，这样在栅栏里面施工，别人不容易看见这里在做什么。

李博让工人挖了一个宽三十公分深度五十公分左右的沟槽，然后把自制的混凝土灌进去填平。第二天工人正在混凝土上面砌矮墙的时候，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站在外边的空地上往里张望，看见工人在砌墙呢，为首的一人大声喝止：“谁让你们这么干的？这是违章建筑，知道吗？马上停工，听见没有？你们负责人呢？”

李博在屋里一看，他们穿的制服袖子上的“城管”二字很是显眼，老关媳妇也在屋里，却没敢跟城管接茬，让李博出门找老关去了。老关正在车里跟人聊天呢，李博轻声跟老关说城管来了，不让干了。老关对跟他聊天的妇人说，我回屋有点事，待会再聊。妇人往西边回家去了，老关也进屋了，一路嘀咕着，很奇怪啊，城管从哪儿过来的啊，我在门口怎么没看见呢。

老关在屋里跟城管对话：“几位同志啊，进屋喝口水吧，我昨晚还跟你们队长在一起喝酒呢！”

“你这是违章建筑，喝什么水啊，你是谁啊，我们队长是谁啊？”城管队员压根就不信。

“那我出去吧，你等会儿我。”

老关说着就从大门出去走到了后院。屋外也没有人围观，不像在大街上顷刻间就能围上一大片人群。李博在屋内看见老关在跟城管低声地说话，城管的嘴巴和手势也在不停的动作，也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最后城管掏出自己的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又跟老关说了些什么，只是没有了手势的动作。后来李博看见那几个人往小区北边的那个门口走了，不是李博他们天天走的那个西北门，难怪老关没看见他们进来，老关跟着也回到了屋里。

老关对李博说，没事，接着干吧，这片的队长是我的战友，我们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喝酒呢，我提过一嘴这事的，今天他们来肯定是有人举报了，我一会再打个电话问一下。

过了一会儿老关可能在车里打完了电话，进屋跟李博说，已经没事了，我晚上还得陪今天来的这几个哥们喝一杯，他们来一趟也挺辛苦的。

说着说着老关就跟李博聊起了一些旧事，老关今年五十八岁，年轻时在部队当兵，当到了特务连连长级别。大裁军那年回来的，分配到了公安消防系统，在安贞居住这些年结识了很多战友，外界各种关系早已经驾轻就熟了，这也是为什么去年跟李博说过在安贞有事可以找他的原因。早几年由于身体不适内退了，才开了个书店，再过两年就正式退休了。

第二天早上李博来了以后，老关告诉他，把外面的彩条布拆了不要了，有那东西反而碍眼。已经确认昨天确实是被人举报的，老关和他媳妇怀疑是他们对门那家人干的，因为他们两家一直不怎么说话。

05

外面的五十公分高的矮墙砌好抹平以后，安窗户的说稍微等几天，等沟槽里的水泥凝固起作用以后再安装窗户，防止安上窗户后造成下陷裂缝。李博又让瓦工把天井里和隔壁公用的那面墙用砖头砌上，做这面墙的费用是两家公摊的。

铲完墙皮以后，就开始进行水电线路改造。老房子的电线经过这么多年的使用，早已经存在安全隐患，电线必须全部更换，室内加装一个配电箱。由于他们家的布局经过了拆改，所有的线路都得跟着新的布局走，新卫生间通水电下水，厨房通上下水及照明插座。

水电完工，老关说把那个有坡型的房屋重新做个吊顶，厨房卫生间拆除后露出的主下水管和房顶上的下水管都用石膏板包上做个造型，这样装修完会显得美观一些。

工程进行到这个时候，李博就跟老关提起该收水电改造的费用了，因为水电改造一般都是按照实际发生计算的，不含在前期的报价单里面。

老关说，钱都在我媳妇那里，你直接跟她去要吧。

李博找到老关媳妇，说起水电改造的钱。老关媳妇一听到说钱，张嘴就说：“给你的一万块钱都花完了，这么快？”李博就跟她说，拆除改造挖沟填埋花了几千，水电改造已经接近一万了，本来水电改造是改完就要付钱的，考虑到是老顾客就没提这事。加上还做了些木工活，一万早就花没影儿了了，下一步马上要进行铺砖的步骤了。

老关媳妇说，那明天给你吧，我一会去店里看看能收多少钱。

第二天下午，老关媳妇把一万元钱递到李博的手里，说这钱是书店的营业款加上从别人那拿的一些凑了一万，李博听了这话心里就有点异样的感觉，但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不像是他们这样的家庭所能说出来的话。

李博收完钱，开好收据。老关媳妇又跟他说，对面那个楼有一家也要装修，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李博说那就太感谢了。

水电改完以后，后面的活儿干起来就比较顺利。等到瓦工做完防水，砖全部贴完，油工开始刮腻子的时候，按照常规（合同也是这么定的），这个时候业主该交付合同的中期款了。

李博给他们列了一个明细单，除了他们已付的两万元外，中期款需支付一万六千元，剩下的尾款是四千，工程完工结算，其中的一万六是水电改造和装修中间另外增加的部分项目的费用。

老关还是让李博去找他媳妇，他媳妇跟李博说，“我们家的钱存在股市里，这会拿出来就吃亏了，等到下周一到期了我拿出来给你，好吗？”李博也不知道股市 是个什么东西，也就信了。

到了下周一，老关媳妇对李博说，“钱我儿子拿去买车了，过几天吧，我在书店给你拿。”

这话是真的，确实，他儿子前两天是开了个新车停在门外，说是刚提的，二十多万呢。

又过几天。老关媳妇说，“书店现在进账太少，再等等吧，我们都是老北京人，不会欠你的钱的，放心吧。”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油工活也干完了，意味着工程大部分已经结束，只剩下安灯安插座等一些碎活儿了。工人干完活得要钱啊，李博就自己垫资给工人开支了。

直到属于李博他们干的活儿全部干完，还是没有拿到中期款的一分钱。

老关说我们再找人看看活儿，你先回家等着吧。

李博几次给老关打电话，电话里老关一直就是让他等待，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到了七月底。李博无奈又专程跑过来一趟，单元门禁已经在完工前就被老关媳妇借口要回去了，李博只能站在楼外按门铃，老关打开了北边卧室的窗户对李博说，“工长，你去书店那等着吧，我一会儿去店里。”说着就关上了窗户。

压根就不想让李博进屋了，李博的心里掠过一阵寒意，暗暗埋怨自己，把别人都当成自己一样的实诚了，真是太天真了。

李博在书店等了有半个小时，老关才姗姗来迟。招呼李博坐下，让店员倒了一杯水递给李博，“一会在这儿吃点饭吧，你的单子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我回头找人看看，你放心，该给你的钱我会给你的。”

李博觉得笑眯眯的老关说话还是可信的，也没在那吃饭就走了，老关让他回家等他电话再过来。

因为还有别的活儿要干，也不能天天想着这件事，李博在等老关电话的过程中慢慢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一直到接近年底了，老关还是没来电话。

这天李博跟老关约好又来到了书店，老关还是笑眯眯的招呼李博坐下，说，“工长，我一般是不过问小钱的，她们说你的价格高了，说再给你五千元钱就够了，你看怎么样！”

“四万块钱的活儿你给我两万五？那不是天价的利润吗？”李博急得站起来了。

“我媳妇找老八看了你的单子，就是戴眼镜那个，他是建筑公司的，说两万五有利润。”

“那你们要是这样说，明细单子早就给你们了，你们也早说啊，我可以不干你这活儿啊。”李博急得嗓门也大了起来。

“早说，这工程怎么能干得完呢，你见过有干活中途换人能干好的吗？”老关慢条斯理的来了这么一句，才让李博觉醒了，合着这一切都是他们预先设计好了的。

“五千元你要的话，明天过来拿。”老关仍然是那么的不紧不慢。这就是所谓的该给你的钱！

“打架你打不过我，告你也告不过我，你说怎么办？”老关的这句话一出口，李博彻底的无语了，还说什么呢？

离过年没几天了，家里还等着要钱呢，李博第二天去那里拿了五千元钱，在老关的一个小本子上签了字，就回老家了。

06

李博一个春节过得是很不开心，心里那个懊恼啊，都想拿脑袋去撞墙，怎么就遇见城府这么深的人呢！还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老北京人，这不给老北京人脸上抹黑吗？

到北京后，过完了正月，李博忍不住心里的憋气，又给老关打了电话。头几次老关没接电话，后来响了多次才接了电话，说，“工长，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又打电话来了？”

“四万块钱给两万五，您觉得谁家装修有这么大的利润啊？”

“那这样吧，等我约好老八看看他哪天有时间，你们在一起再谈谈，就这样吧。”老关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一等就等到了五一过后。终于在某一天的傍晚，李博如约来到了书店门外，不一会儿戴眼镜的老八也来了，老关两口子也在。

老关说，“工长，我这店马上就关门了，物业要收回门面房，下半年我的书店生意也不做了，你们慢慢谈，别着急。我去给你们弄点凉菜，喝点啤酒。”

老八摊开手上的那张纸，纸上划着很多的圈圈点点。

老八说，“你看啊，这里，这里，你都是有问题的，太高了。我们公司的工人工资我是知道的，没你说的那么高，咱都是行家，啊！”眼镜后面上翻的眼珠盯着李博，确实建筑工地工人的工资比装修工人的工资是要低一些。

“那照您这么说，我就是故意的坑蒙拐骗呗。”李博生气的说。

“不是说您骗人，是说价格有点高了。”老八也用上了您字。

老关跟服务员端来了几盘凉菜，开了两瓶啤酒递给老八和李博一人一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牛栏山，也顺势坐了下来。

一直说到晚上十点，还是没有一个共同的结果，啤酒倒是喝了好几瓶。

最后老关发话了，“工长，我看你们就是到天亮也议不出来一个结果来。我在旁边也听懂了你们的意思，这样吧，去年给的五千可能有点少，你可能赚的不多，我们再给你加三千，好不好？”

老关媳妇也在旁边说话了，“我这包里正好有别人给的三千元货款（他家还有一个服装店），你要是答应的话，我就给你三千。”正好有三千元，有那么巧的事儿吗，谁信呢！

不信也没办法，除非你一分钱也不想要了。李博拿了三千元回去了。

李博回到家左思右想，还是赔钱。还差一万二呢，哪儿来的利润？

第二天李博在手机上编发了几条很长的信息发给了老关，如实叙说了整个装修过程中的详细费用，很明显是赔钱的一个状态，而且不是赔了一点钱。

信息发过去是石沉大海。

十一之前，李博又给老关打了个电话，老关接了电话问，“你好，哪位？”

李博客气的回答“关先生，我是李博啊。”

“哦，工长啊，有事吗？我现在在外地呢！”很明显老关已经删除了李博的电话号码。

“关先生，我给您发的信息您没看见吗，您要是能给我一个成本钱，我也就满足了，我可以两个月白忙乎，不要求赚钱。”李博的语气很是低三下四。

“等我回去跟她们商量商量，先挂了吧。”老关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那我等您电话，谢谢您！”这都叫什么事儿。

又是到了年底，老关在接到李博的多次电话后，终于说，“你明天到小区门外的工商银行门口等我，我自己再给你五千元，就不跟她们说了，你把以前的合同带过来。”

如果老关真的再给了五千，好歹也算是不赔钱了。

李博到了地儿给老关打了电话，老关从家里出来，，先去银行取了五千元拿在手里，带李博到银行隔壁的一个配锁的店里。看样子他们很熟，老关让老板给他拿了一支笔，在老关带来的李博签过两次名字的小本子上，老关在旁边口述，李博写上“今收到关先生五千元整，装修工程款已结清。x月x日  李博。”的字样。老关让李博把合同拿出来，两份合同在一起当面撕毁，扔到了垃圾桶里，才把钱交给了李博。

李博出门时，老关又飘过来一句话：“你可以把我的电话号码删掉了！”

一个家装历经两年的要债经历，最后落个白忙乎，还搭上了两年的心神，这个印记又岂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