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小记

土地流转以后，我家就没有土地了。每到收种季节，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忙活，自己袖手旁观，当一个局外人。做惯了农活的人，对季节很敏感，每到收种季，便会手痒，不劳动觉得有点不习惯。

岳母去世后，丢下一亩多责任田，妻弟一家都在城里，我便把它接过来种，于是，我又重操旧业，当起了“农民工”。

岳母家的地夹在几户人家的田中间，一个狭长条儿，只够收割机跑四五个来回，收获时节，得跟邻户协商好，相互预留电话，他们收我也收。

麦收那天上午七八点钟光景，接到电话，说收割机来了。

我连忙开车回家。来到地里的时候，一台大型收割机正在割邻居家的麦子。这是一台叫“沃得”的乱草收割机，机子的后面吐着麦秸草，喷得尘土飞扬。

几个等着收割的人在地头上聚在一起，一边等一边闲扯，他们在谈今年的季节，谈麦子，谈天气，说这老天爷还够借势的，这些天一直都是好天，是个好“收拾场”。接着，又谈起今年春天遭遇的疫情来，一个个感叹自己命大，终于闯过了病毒关，平安无事。又说这是国家控制有力，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全民上下，齐心协力度难关。而国际上一些老牌发达国家，居然让疫情弄得束手无策，十分狼狈……

正说着，收割机开到地头了，原来是一块地已收完，来卸麦籽。收割人家来的是个老太太，以前她都是跟老伴儿一起来，不用她操一点心，去年冬天，老伴儿死了，这是老太太第一次单独经历收麦，有点担心。开运粮车的是个小伙子，他拉开老太太，说：“你不用担心，往旁边站站，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就行了，这里有我。”老太太听话地果真站到一边去。只见收割机将机上的卸粮嘴慢慢转过来，对准路上的“粮车”车箱，“哗啦”一下，麦粒从机嘴里吐了出来。这边几个人便拥了过去，伸手抓起麦粒，在手里掂着，有人说，是不是收得嫩火了点儿，麦籽里还有两成“胖种儿”。有人接口说：“九成熟十成收”，现在收正当时。老太太在一边看着，听着，不做声，只是悄悄地擦眼睛。

收割机上的粮食卸净了，开粮车的小伙子走过来，对老太太说：“走吧，好了！”这就好了？老太太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疑惑地瞧瞧收割机，又看了看大伙，自觉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坐上了运粮车。

收割机转到了邻家地里，邻家来的是个中年女人。女人在附近一家工厂里打工，一副很能干的样子。女人跟收割机上的人谈妥价钱，便问是付现金，还是扫微信？最后，她通过微信支付了收割费。女人的行为令我惊异，觉得现在的乡下人好时尚，居然在田间结账都不用现金了。

中年女人一边看着收割，一边跟在外打工的男人微信视频，说：“你看看，今年小麦收成不丑，他们都说我家这块田能收1500斤。”男人在视频里说她吹牛，女人骂他，你说我吹牛，你自己回来看看呗。听不清男人在视频里跟她说些什么，只听女人“啐”了一声，说：“麦子好了，我关了。你注意安全哦！”说着，朝站在一旁的我看了看，笑一笑说：“该轮到你家了。”一头说一头朝地头的粮车走去，等着最后一道工序——卸粮。

收割机终于来到岳母家的麦田，我便复制着他们的收麦程序，付款——看收割机作业——看卸粮——跟运粮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