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忽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这种凉意不是空调带来的那种生硬的凉,也不是雨后那种轻飘的凉,这种凉来自大自然的深处。它跟初春时的暖意一样,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
今年的秋老虎厉害,长时间不退,立秋过了,处暑又过了,它们依然不肯退却,直到白露,才终于泄了气。
随着白露而来的是一场秋雨,秋雨之后便是这一股新凉。凉风吹得头脑清醒了。久违的舒爽之感,让人感受到清秋带来的喜悦。“新凉涤残暑,细雨作秋声。”秋露登场,正是一年中最美时节,凉意驱走了酷热,舒爽代替了烦躁,天凉好个秋!白露时节的秋只有凉意而无寒意,只有收获而无萧瑟,实在是人间的美好时节。
都说“一叶知秋”,树叶一定是被这一股新凉惊到了,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一片叶子就惊慌失措地落了下来。宋朝的时候,立秋之日要举行一个仪式——喊秋。在立秋时辰到来的一刻,由太史官高声奏报:“秋来了!”随着他的一声喊,有梧桐叶应声而落,于是大家齐声附和:“秋来了!”“秋来了!”秋之声很快传遍宫城内外。我想象着,“秋来了”经过大家一声接一声地喊,喊出的回音缭绕,场面该是多么的壮观。宋时的秋天就在这样轰轰烈烈的仪式前开始。而那极富使命感的落叶,庄严地落于地上,向土地昭告秋天的来临,也向世界昭告自己使命的完成。立秋的落叶,是神圣的。
一丝新凉知秋来,一叶梧桐一报秋。秋叶先知先觉,感知到秋天的气息,且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我们人呢,会紧随其后。
路上遇到小区的新邻居大嫂,她感叹道:“白露到了,该种菜了!”
大嫂虽然居住在小区,心却老是惦记着农事,她整天忙个不停。邻居大嫂家是修路的时候拆迁搬到小区来的,老家离小区比较远,老地方还有一点农田,因此,对季节的事很敏感,时常挂在嘴上,生怕耽误了地里的作物种植。往来于家居与农田之间的大嫂,时常推着一辆独轮小车,成了小区的一道风景。每一个节气,大嫂的小车上都有变化,譬如春天的蓿苜,豌豆苗,夏天的嫩蚕豆、小青菜,秋天就更为丰富了,有南瓜、丝瓜、玉米,还有黄豆、花生、山芋、芋头等等。因为我的房子在她来去必经的路上,便能看到许多本不知道的农事风情,也时不时吃到大嫂丢下的一些时令菜蔬:“尝个新吧,我家多得很咧。”大嫂为人豪爽,说话干脆、响亮。她送东西给你,都是她多余的,你不收,她不高兴。春天送你一把豌豆苗:“拿着,这两天豌豆头儿粉嫩的,捏着吃也好,炒着吃也好。”秋天送来几个嫩玉米棒子:“几根紫玉米,可能没白玉米黏,但听说有保健作用,你们肯定不嫌,管它呢,弄几个吃吃呗。”大嫂送东西给你时的态度有点横,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她已经丢你这儿了。
“暑处萝卜白露菜”,大嫂嘴里念叨着一句农谚。这一次,我没有迁就她,我说:“现在种菜可不一定要等到白露了,你看那个蔬菜大棚,一年四季都在种菜呢。”大嫂说:“那种菜,我不喜欢,还是白露的菜好,吃在嘴里多个香味,油总少放一点儿。”快人快语的邻居大嫂,有人不待见她,我却喜欢。
白露,天气新凉,秋光大好。生活中遇上这样的邻居,不管什么季节,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