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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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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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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食物

长篇小说《白鹿原》中有一个细节:关中农民喝完麦面糊糊,用舌头把碗的四周舔得干干净净,如水洗一般。最近,在“学习强国”上也看到一篇题为《舔碗》的文章,作者写他如何向长辈们学习舔碗,直到成为自己的一种“绝活”。

舔碗这种事情在我小时候并不鲜见,我见过我邻居奶奶吃饭舔碗,粥吃完了,用嘴在碗上舔一圈,舔的时候嘴里发出吱吱的一阵响。回到家,我把看到的情形说给我的祖父,祖父听了,告诫我我不要学她,这样做不仅不雅观,而且不卫生。这碗你舔了,下一顿谁吃?其实,在当时,跟邻居奶奶比,我家的条件可能比她差一些,但可能是一种习惯使然,我家不舔碗。

不过,祖父对食物是极为珍惜的,如果有谁糟蹋了,他会指着天空,说:“老天爷知道了,会打雷轰你的!”祖父固执地认为,浪费食物,就是冒犯了菩萨,是会遭报应的。事实上,祖父是个老党员,他并不迷信,我想这可能是他的一种警示手段,是借助菩萨的神威,警告那些浪费者。我上学以后,读到《悯农诗》,里面的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祖父一直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诗。

祖父对粮食的珍惜近于苛刻。小时候,我在吃饭的时候,如果有饭粒掉到桌子上,他肯定会板起脸叫我捡起来吃掉。有一次,有几颗饭粒掉在地上,祖父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眼睛死死盯着看我,见我没有动静,便自己弯下腰,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嘴里。祖父的这个举动,让我以后吃饭的时候再也不敢掉饭粒。我的妹妹比我小六岁,到她的时候,家里条件已经好些了,但祖父对粮食的珍惜依然没有一点改变。妹妹吃饭老爱掉饭粒,祖父虽然不再到地上捡起来吃,却捉回来一只鸡,放在桌子底下,专门捡食妹妹掉下的饭粒,这成了妹妹一生的笑话。

那些年,我家过年,厨房门上一直贴“粒米须当惜,寸薪切莫抛”的对联,祖父是用这个春联警醒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珍惜食物。

1960年春天,祖父因为长期食用榆树叶、榆树皮和草根等,患了严重的浮肿病,路都走不动了,险些死去。祖父时常跟我说,是我大祖父家的一碗面条救了他的命。我想,祖父对食物的敬畏就源于对饥饿的深刻记忆。

母亲是我们爱惜食物的榜样。母亲时常跟我们说:“挨过饿,才知道食物的珍贵。”母亲从来舍不得浪费一粒粮食。打完场以后,麦场周围地上散落着一些麦粒,母亲便俯下身子,一粒一粒地捡起来,午后的太阳,晒得她满脸是汗。捡拾麦子的时候,母亲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忙了半天,只捡到一盆底儿麦粒,母亲却很有成就感地说:“又捡了这么多!”现在想来,母亲捡麦粒的姿势,真的有些像虔诚的朝圣者,把粮食当成一种信仰在膜拜。

在粮食最紧张的那几年,母亲总是想方设法改善我们的生活。我家最多的时候有九口人,祖父、父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六个,祖父年老不能参加集体劳动,母亲也因常年生病,不能做重体力活,全家只有父亲一个整劳力,因此,到了年底,眼巴巴地看着人家都能分到工分粮,我家却分不到。而这时候,正是我们长身体时期,饭量大,到了春二三月,家里就会出现青黄不接,母亲想出种种办法来弥补,比如用山芋、萝卜煮饭煮粥,或者干脆就以煮山芋为主食。集体的萝卜挖完了,母亲便到地里寻找漏下的萝卜头,挖回来煮烂,和上少量的面粉制成“黄猫儿”。“黄猫儿”真好吃,甜甜的,糯糯的,一时吃不了,切成片子,晒干了,炒成“黄猫片”,也很好吃。

终于坚持到麦收。麦收时节,放学一到家,母亲就叫我们下地捡麦穗。集体化的时候,人们在挑麦捆麦的时候,时常会掉下一些麦穗,拾麦穗的孩子收获不小,因此,在生产队夏粮还没有分下来之前,我家就已经有了小麦收,母亲将我们捡回来麦子打脱下来,晒干磨面,做成馒头,以此奖励我们。自己动手劳动换来的成果,吃在嘴里,觉得格外的香。

祖辈们对食物珍惜的言行已经融入到我的血脉里了,我也养成了珍惜和爱护食物的习惯,当人们不太注重节约,甚至浪费粮食的时候,我一直在用“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训告诫自己和儿女们,树立他们以俭朴和节约为荣的理念,传承先辈们那种勤劳和节俭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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