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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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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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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瓜

秋深了,邻居带给我几枝高瓜。邻居说,这是她在帮助种植大户家掰高瓜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几枝老高瓜,没有好卖相,但可以将就着吃。我拿起一枝掰开,咬了一口,果然满口清香。

“高瓜”一直生活在我孩提的记忆里。

那时候,乡下沟塘的很多,水中长有很多杂草,高草就是其中之一,到了秋天,一簇簇高草长得繁繁茂茂的样子,拨开草丛,里面就藏着高瓜。想吃了,将裤腿卷到齐屁股沟,慢慢地渡到高草丛边,伸手去勾、拉,提起高草来,查看根上部位是否有孕肚,如有,就是高瓜了。摘下几枝白白嫩嫩的高瓜来,剥去皮,洗都不用洗,拿到手就啃,嚼在嘴里甜丝丝的。当然,更多时候,是将高瓜拿回家做菜。切成细丝清炒,鲜嫩,素净,爽口,或切成片子与蘑菇木耳之类配成一道炒三鲜,味道更妙。采摘高瓜时,偶尔还会有意外收获,在高草丛中,藏着野鸡野鸭的窝,几只小巧溜圆的野禽蛋便成了大自然对我们的赏赐。

今人种植高瓜,以为新奇,自以为是创新,谁能想到,早在古代,“高瓜”就已经是一种人工栽培的粮食作物。当时高瓜有一个专有名称“菰”。《礼记》上有载:“食蜗醢而菰羹。” 后来,菰因为感染了黑粉菌病,歪打正着地变成了现在所食的高瓜。高瓜学名茭白,又称高笋或茭笋,高瓜与笋的确有着几分天然相似的地方。

《周礼》中,将“菰”与“稌”“黍”“稷”“粱”“麦”并称“六谷”,可见周朝就有把“菰”作为粮食作物种植的传统。“菰”的种子,叫“菰米”或“雕胡”,前人诗词中,常见这样的叫法,李白在《宿五松山下荀媪家》中写道:“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杜甫也曾留下“滑亿雕胡饭,香闻锦带羹”的诗句。“雕胡饭”就是用“菰米”做的饭,唐代用它招待上乘之客,据说其香扑鼻,且得“软”“糯”之妙。

知道“高瓜”名字叫“茭白”,是在很多年以后,跟大人上街,听到有人吆喝:“茭白卖啦……茭白卖啦……”走近一看,几根一扎,原来就是“高瓜”。

茭白其名很美,果然比高瓜来得高雅,听名字就有一种素白水灵的感觉。

高瓜可与各种原料配伍加工,无论蒸、炒、炖、煮、煨都是柔滑适口,若是与肉、鸡、鸭等相配,烹出的菜肴则更是入味留香。高瓜还可以生食凉拌、酱泡腌制。特别是凉拌、下汤,清新淡雅,很有水乡风味。清代文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曾提到这样几种:“茭白炒肉、炒鸡俱可。切整段,酱、醋炙之,尤佳。爆肉亦佳。须切片,以寸为度, 初出瘦细者无味”。随园老人没有提到茭白炒海鲜的吃法,我想可能是他没有接触到茭白海鲜美味的缘故,在我觉得,海鲜茭白味道颇佳,尤其是茭白炒文蛤当是绝配。

唐代著名中医食疗学家孟诜,对茭白的评价很高,说它能“利五脏邪气”,对于“目赤,热毒风气,卒心痛”疗效甚佳。孟诜介绍了与日常调味品搭配的饮食建议:“可盐、醋煮食之。”清人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中对茭白的药用功效记载得很具体,比如“去烦热,止渴,除目黄,利大小便,止热痢,解酒毒”等等。

邻居送来高瓜之后,我特意去高瓜种植园看了看,好美的一幅“秋色图”:上百亩的高瓜田连成一片,汪汪的水面上,一簇簇,一丛丛,蓬蓬勃勃的高瓜叶儿,随风作飒飒之声,有灰色的、白色的大鸟在高瓜田上空翻飞,我知道在高瓜田深处正有一群采摘高瓜的人……

回家后,读到陆游的《邻人送菰菜》,看到内中有“稻饭似珠菰似玉,老农此味有谁知”句,想不到早在千年以前,陆老夫子就曾有过我今天相似的经历。

秋风中,水边玉立的高瓜高草依然是千年守望的模样,那留在舌尖上的记忆,带给了我无限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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