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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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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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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里的乡愁

接近年底,关于年糕的记忆便清晰起来。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年糕是过年必备的年货。

苏中人家制作年糕用一种模具(糕箱)套制,一次成型,一箱25块、36块不等。苏中年糕的糕体呈长方形,两寸半长、一寸半宽,一寸高;年糕的糕面以“洋红”着色,通常配以古代崇尚的文字或精致的图案。乡里人家,做年糕不叫做,也不叫蒸,叫画,画年糕,这就令其多了几分诗意。

乡下人画年糕,多为几家合作,邻里间两三人家,拌糕屑儿的拌糕屑儿,制糕面的制糕面,厨房间,灶火烧得旺旺的,灶台的蒸笼上,热气腾腾,雾气中,几个人忙碌着,一个装糕箱,压模制糕;一个管灶台,装锅卸笼;一个坐灶膛前,烧火打笼锅。每隔半个多小时,从蒸笼里抽出一扇,那就是已经蒸好的年糕。刚出笼的年糕糕面红膛膛的,糕面文字或图案清晰可辨。这时候,孩子们肯定是要帮忙的,他们好像特别地好学,一边从蒸笼里往帘子上拾糕,一边点认糕面上的文字,每块糕面两个字:“一品、当朝,二龙、戏珠,三阳、开泰,四时、如意,五子、登科……”我的弟弟平时不太爱念书,这时候面对一块块年糕,细细端详着,先是在嘴里默默地念,直到终于认出才高声读出,却又往往读错,便遭来姐姐们的责骂:“你就只记得吃。”在乡下,对农家孩子来说,读认年糕上的文字是一个不错的启蒙教育。

刚出笼时的年糕,多么地鲜亮,多么地诱人,香、糯、甜……他们一边捡拾,一边拿眼睛瞭着,趁大人一不注意,顺手就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热腾腾的年糕,越嚼越带劲儿。每当这时,平时再严厉的父母,也会一团和气,看见了也装没看见,最多只会心疼地说一声:“烫呢,慢点儿。”爷爷奶奶们则会说:“吃年糕,年年高!”画年糕的场面,腾腾的热气里,氤氲着过年的味道。

年糕最早是用于除夕敬神和祭祖,后来才衍化成年品。关于年糕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周朝的《国札·札记》中:“羞边之食,糗饵粉餐”,其“粉餐”,就是米粉蒸成的糕食。南北朝时的烹饪书《食次》,详述了米糕“白茧糖”的制作方法:“熟炊秫稻米饭,及热于杵臼净者,舂之为米咨糍,须令极熟,勿令有米粒……”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亦有“将米磨粉制糕”的记载,将糯米磨粉用绢罗筛过后,加水、蜜……蒸熟即成。

乡间至今流传着关于年糕的古老传说。远古时期,有一种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怪兽称为“年”,它们饿了就捕捉其他兽类充饥,可到了严冬季节,兽类大多躲藏起来休眠了,“年”饿得没法,就下山残害百姓,攫夺活人充当食物,百姓不堪其苦。后来,“高氏族”部落有人想出一条计策,每到严冬,预计怪兽快要下山觅食时,事先用米粉做成大量食物,一块一块地放在人家门外,人们则藏在家里。“年”来到后,找不到人吃,饥不择食,便用人们制作的米粉条块充腹,吃饱后便回到山上去。人们看怪兽走了,纷纷走出家门相互祝贺,庆幸躲过了“年”的一关。年复一年,这种躲避兽害的方法传了下来。因为米粉条块是高氏所制,目的为了喂“年”,人们就把“年”与“高”联在一起,称作“年糕”。好一个充满智慧和互助的温暖故事!

“年糕寓意稍云深,白色如银黄色金。年岁盼高时时利,虔诚默祝望财临”。记忆中,每年我家在年糕画好之后,母亲会用一只干净木瓢装上年糕,叫我给邻居们一家家分送,每家十联(两块合在一起为一联)八联不等,分送的标准体现了邻里之间的感情和敬重的程度。河东的大爹爹没有儿孙,而且爱吃黏,因此,标准会更高一些,有时是十二联,有时是十六联,这也能体现我家的年景。我把年糕送到大爹家的时候,大爹必是要回我一小袋红糖果子或一包麻饼,最后还要回我两联年糕,说是“糕(高)来糕(高)去”……于是,年糕的高和生活中的高合二为一,成为我一段美好记忆。

在苏中民间,年糕既是传统的特色美食,又是内涵丰富的民俗风情文化。过年吃年糕,品咂到的不仅仅是浓浓的年味儿,还有暖暖的亲情。时光荏苒,蒸年糕的传统习俗已逐渐淡化,那份亲切温馨的感觉,或许再也无法找回来了,但是,年糕身上散发出的乡愁味道却不会因时光流逝岁月更迭而改变。

    是的,苏中年糕和苏中的老酵馒头一样,已成为人们心中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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