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味道

进入腊月，村庄的上空就飘起了异香。

最先沁人心脾的，是腊八粥的味道。腊八粥给我的记忆，里面包含着一份浓浓的亲情。母亲在煮粥前，先把不易煮烂的赤豆、绿豆、豇豆、扁豆、花生等预先煮烂了，再加入糯米一起煮，用大火烧透，再改为小火慢慢地煨。母亲将锅盖牙开一道缝儿……锅内咕嘟咕嘟欢快地歌唱，让我们心里暖融融的。

腊八的早上起床的时候，母亲已经把粥盛好放在桌子上了，刚出锅的腊八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一家人围坐一起吃腊八粥，更让我体悟到了腊八粥的味儿香。

腊月更有许多腊味的香。食腊是国人的传统，据说，腊味的天性是能抗寒抗湿，特别适合在阴冷的冬日里吃，所以，人们一进入腊月，就开始着手制作腊味食品。关于腊味，家乡的老人们有种种说法，有的说因为腊月的寒风吹进了腊月的腌制品，腊味里饱含了寒风的味道；有的说冬天暖暖的太阳光晒进了腊月的腌制品，腊味里含有冬阳的味道；有的说冬天的水好，经过寒风的净化，腊水是一种纯净水，腊味里满满的都是腊水味道……众说纷纭，我觉得都有道理，腊味其实就是他们所说的一种综合性味道，腊味是杂合的，是多味的，腊味也是神奇的。腊品腌制好了，晾在屋外，冬天的太阳没有威力，但是暖洋洋的，寒风冷飕飕地吹得很起劲，吹干了腌制肉类上的水分，把香肠和腌肉吹成了枣红色，把咸鸡咸鸭吹成了黄褐色，把咸鱼吹成了酱紫色……用寒风晾制成的腊味，色泽美，品质高，口味好。当这些历经了天寒地冻的腊肉、腊肠、腊鸭、腊鱼被烹饪之后，便在餐桌上释放出富含热量的一道道暖菜，其中的反差又含有了些许哲理。

今天的老家人依然保持着腊月蒸馒头的习俗，他们认为腊水馒头是最好吃的，是最正宗的老酵馒头。他们把蒸腊水馒头局限在大寒这段时间，大寒前和大寒后所做的馒头均没有这段时期内所做的馒头味儿好，也只有大寒期间所做的馒头才能够称之为“腊水老酵馒头”。因此，他们每年做馒头都要挤，争着抢着挤在这半个月之中。我一直以为，腊月里做馒头的场合也是含有香味的，面粉的香味，酵水的香味，馒头的香味，跟一家人一起做馒头的亲情的味道揉合在一起，那便是最美的腊月的味道了。

腊月的味道，令我喜爱的还有腊梅的香。在我上班的路上，必经一段高高的围墙，进入腊月，我在围墙边一路走着，鼻子里就会闻到一阵阵暗香。踏进大院的时候，我必是要循着香味朝我走过的那段围墙看上一眼，因为我知道在那里长有一棵腊梅树，这时的腊梅开得正好。林逋在《山园小梅》中写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在这寒风冽厉的日子里，读着这千古咏梅的绝唱诗句，看那傲霜斗雪的腊梅，身上便不再有冷意。

每逢佳节倍思亲，一进入腊月，人们便开始“思亲”了，他们盼着在外漂泊的游子们早点回来，一起腌制腊味，一块儿做馒头，一块儿赏梅……享受一家人团聚的亲情之乐，天伦之乐。

年固然吸引着人们，但最令人回味悠长的，或许还是腊月里迎候年的日子，这些日子，让年的内涵更亲和、更丰满。所以，在我心里，腊月的香味，就是亲人的味道，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