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谷寺连载

第一回    故人“巧遇”灵谷寺     飞龙再现江湖雨

黄昏的色彩照进云彩中，将金黄铺满整个山林。

南京灵谷寺的钟声伴随着烟火，升腾起来。众人虔诚的愿望在双手合十中得以诉说，潜藏的秘密亦是如此。

住持方丈空雨大师，身穿长衣袈裟，手持佛珠，瘦削的脸上舒展着微笑的眼睛。本次求见的香客亦是主持方丈的老朋友——鼎泓建筑的老板张冥。

张冥会在每年的九月求见方丈，并在寺庙内小住半月。生意上的事情自会有人打理，但是错过了灵谷寺的素鸡香菇面却是一年中的遗憾。

九月里，方丈总会自己动手做几碗素鸡香菇面，招待好友或是熟络的香客。

素鸡香菇面的底汤用了接近十种菇类，文火熬制两小时，香味鲜味融为一体。面，是前天晚上就团好了的，醒了一晚后，在清晨雨露中细揉成形，一根根银丝面反而劲道十足。素鸡先炸后卤，外酥里嫩，泡在几十年的老卤中，等候进碗。卤蛋、青菜、香菇、胡萝卜、冬笋、泡菜依次铺开，淋上老卤，色泽分明。用心的美食恰如用心的艺术品，远近的食客都以一品此面为骄傲。寺庙平常亦有此面供应，但是比起空雨大师的手艺，却是逊色不少。

张冥亦与僧人一般，吃面前双手合十，低头默念。

“近几年，也算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就没遇到过大师手艺里的味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

空雨大师笑而轻语，转身就往锅里投了第二把面。

“一个地方，一种味道，不必强求。”

“扬州的阳春面，面条细滑，葱油香郁，比起大师的面，似乎少了层次。兰州的牛肉面，面条劲道弹牙，比起大师，似乎又腻而无味。”

“都是好面，用心极好。”

“这一碗，等一个人。”

张冥早就注意到了大师手里的活，有条不紊，煮着第二碗面。大师的规矩是——一人一碗面。

张冥恨不得将一根面条咬成两根来吃。细嚼慢咽下，除了鲜香竟还有淡淡的甜味。泡菜则在最后咬下，冲击着味蕾，伴随着汤料的浓厚，推送下肚。

“来了！”

大师的话如珍珠落地，门外爽朗的笑声已然响起，传入房中。

“再不进来，面可就失味了。”

大师不露面色，手握佛珠，将音量提高了几度，似乎“严阵以待”。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手里的功夫变了没哟？好在我只是来吃面的，哈哈哈。”

门被打开，走进一位年纪相仿的老先生。与空雨大师不一样的是，老先生身姿高大魁梧，说话声音洪亮，一身红色唐装配上手串佛珠，老北京布鞋配上金丝眼镜，俨然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名士。

“挺怀念当年的味道啊！”说着，老先生已经捧起那碗面，咪了一口。

“人会变，味道肯定不会变。”空雨大师已经停止转动手中的佛珠。

“非也，非也，这碗面的味道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先生夹起那片素鸡，瞧了又瞧。

“师兄，我记得以前不是这个玩意啊，应该是两片最嫩的鸡胸肉啊！”

张冥听到鸡胸肉三字，立刻将眼神盯准空雨大师，却瞧见大师反而露出了与平常不一样的微笑。

“面是几十年的酵面，卤是几十年的老卤，出家了，就要换种味道。不像你，‘出家了’连自己姓什么都改了。你说好吃，说明你还有常人的味觉。”空雨大师，面露微笑，说出此话。

老先生一下子将眉头凑成了一道道横沟，但转脸也将笑容堆满了脸。

“二十年不见，未想到师兄不仅手艺在，还练就了嘴功，看来住持这个活免不了要用嘴啊，哈哈哈。”说完，老先生已自顾自笑了起来。

“是要用嘴，每天都要默念当年的恩怨。”

话音未落，但见原本微笑的两人，同时出掌。脚下的地砖在两人启动之时，就已被震碎。对掌产生的掌风，已将胆小的张冥吓退在门旁，他很想夺门而逃，但是天生的好奇心已经将他定在那里。

空雨大师的出掌总是慢半拍，棉柔的运掌下，每次都能化解老先生刚劲的掌风。坠手运掌，气力凝聚，翻手化剑，空雨大师已如利剑般向前刺去。接招的人要么闪躲，要么重伤，一瞬的功夫哪有时间闪躲。

强劲的掌风下，灯泡已被震碎。老先生双手紧握，站立在窗前，玻璃已被震碎，随即透进来的阳光，定格二人最后一击。

“传闻师兄练成了师傅留下来的绝学—飞龙神掌，特来祝贺，竟真给你练成了。”老先生说着，将双手交叉胸前，猛然展开，唐装的碎片在阳光下慢慢跌落，露出了里面的银色皮肤。

空雨大师依旧保持微笑，但微笑中，左眼已经微微而动，这是惊讶的眼睛，是怀疑的眼睛。

窗外不时有鸟鸣传来，古人说“蝉噪林欲静，鸟鸣山更幽。”灵谷寺的钟声于此时响起，铛——铛——铛。一声声的钟声，不急不慢，钟声的节奏早已成为山林的一部分，此时连鸟儿也驻足静听。

“师兄，可惜了。”

闻声而动，但见老先生也以同样的方式，翻手化剑，刺向空雨大师。

钟声已然停止，鸟鸣再次响起。晴空下，停滞的云儿随着风再次奔向远方。屋内，锅炉里水依旧沸腾，雾气在升腾的瞬间，又消受。恰如屋子里的人，却只留下了一位。

“藏得好啊！没想到一个吃面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完，老先生拿出了电话，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迈着稳健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社长，住持老儿被一个吃面的救了，不过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