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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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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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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日漫笔

 一年里,总有最热的那么几天。只是在经历的当下不好确认,事后才识分晓。人常说:事非经历不知难;当下事,过后知。这种体验,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罕见。  到了夏天,满目翠绿。生机勃勃的日子,无人不心动;还有色彩斑斓、薄若蝉羽的衣衫,总能唤起人们对轻快与洒脱的眷恋。而时光流逝,只有在感受过那几天的热之后,开始感受了早晩的凉爽,才会幡然醒悟。

那几天的热,总招致人难以承受的燥。我不知别人的感觉怎样,自己确是有许多无奈与痛苦。企图躲藏的念头,会不自觉地吸引我栖身于空调处。当然也有人选择外出避暑,只是对于好静甚或懒惰的我而言,觉得有些动劲过大,还是于隐忍和期盼中熬一熬的便当。

闲来读典,知在古代,富人家冬季藏冰于窟,炎日以融冰消暑,庶民则无缘享用。更有清廷皇室,在承徳建造“避暑山庄”以消夏。庆幸如今的生活中,人们已创造了更多避暑的便利。但总觉得人生天地间,该适应的还得适应,不能有太多回避。适者生存之则,使人类由远古进化而来。我以为,即便有了更好的舒适,也不可遗忘我们的来时路。

超越37°的炎热,与因新冠病毒侵袭而源自体内的发热,一样让人无法承受。新闻联播播报了这个夏天在北美地区出现了持续月余的40°的高温,还有绵延不绝的森林大火,那真是要死人的极端天气灾难。今年的关中地区还好,仅有那么三五天,气温到了40°。我往年喜欢钻到秦岭深处,躲避几日。今年的气象多诡异,局部暴雨频发,硬撑着不敢远出,多日居于家中,享尽空调的凉。

爬过山的人,都有一种心理体验——每次能望见山巅的时候,便会突然平添了一股劲,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甚或莫名地产生了憋足一口气登顶的冲动。每年赶上那几天的热,我都会产生夏逝的伤感,“盛极而衰”之声可闻。预知到生机盎然的夏天,又快结束了。因为,不几日之后,那几天的热,便被证实是这年里炎热的山巅。大自然的奇妙,无时不在对人唠叨着,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却藏在岁月里的真理。

夏季的雨,本是对炎热的中和,天然的调节着一波波热浪。只是我不喜欢它那暴力的个性。夏雨多暴而骤,来得急促,刚见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便铺天盖地而至,迫得行人不及躲避,地上瞬间水流成河。城里的大街小巷,不一会儿,更会积水成渊。在我居住的小城里,每年都会遇上,甚或阻断了回家的路。这样的雨,怎不令人厌而恶之呢?

然而,雨后的凉爽,带给人暂短的惬意,倒是让我找回了儿时夏日吃冰棍的感觉,那是种少有的稀缺,让我舒缓了紧绷着的感官,有心关照到了身旁那些别的生命。下过雨,湿润的气息,包裹在四周,氛围清幽。浓荫的树叶上挂满了露珠,田地里各色各样的绿植呀、花草呀,好似换了一付面孔,露出水润的笑脸,个个劲头十足地挺直了身姿,贪婪地向外张望着,可劲儿生长着。

傍晚,没了太阳的照射,隐在树影里的蝉鸣声,与远处池塘里的蛙鸣声,较着劲儿地显摆着它们的存在。到了九点多钟,这个世界又会渐渐安静下来。夏夜的明月,亏了又圆,圆了又亏,不断变幻着天空中的方位。乡野的夜异常寂寥,城里楼下晚归的脚步声,还有小孩子稚嫩的戏笑声,偶尔会提醒尚在伏案书读的我,人们正在走入甜美的梦乡。

时至中伏,我约友去了汉中。清晨,伫立汉江岸,湿地公园一派生机。正午的炎阳下,也不免使人烦躁不安。于是就匆忙入了汉中城,随着赶热闹的人流,重游古汉台,寻觅当年汉王刘邦遗风,顺便也沐浴些新风。如今的古汉台地处老城,街道狭窄,破败而拥挤,倒显车水马龙。所见行人,尽力避着烈日,匆匆疾行,少有悠闲逗留者。这样的历史街区,尚能留存,也未必不是件幸事。

晚上借宿于汉山半腰,极目眺望,一览盆地小。山上凉风徐徐,夜晚除却远处城市隐约的灯光,眼前尽是一片漆黑,安静得令人惊奇。第二天,人和山一起在晨雾中苏醒。漫步其间,不时为茂密的树木、野草、茶园,而愉悦不已。未曾料到,这样的盛夏之旅,竟也不减观赏之乐。

我于北归途中穿越秦岭,在地处秦岭南麓的留坝县紫柏山下,游览汉张留侯祠。拜谒秦汉时期的张良——我国历史上第一谋圣。此行不期然而然者,当属赶往秦岭深处的太白县,住清凉之境,收喜出望外之获。太白县因秦岭主峰太白山而得名,县城海拔一千五百多米,横跨黄河长江两大流域,具高山气候特征,享有“天然空调城”之誉。初入小城,见其山青水秀,天朗云低,仿佛踏足川西高山峡谷之地,不失为关中地区少有的宜居、养老、避暑胜地。于此虽早有耳闻,然今次一往,常心动不已。

世间万物,度夏的当然与痛苦,注定是各不相同的。循时境之变,更启人遐念。此次,我自渭水达汉江,以久居关中之躯,浏览汉中之风光。最喜于炎炎夏日,偶栖太白夏都。是夜,欣然思及《渔父》:“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唐代词人兼画家张志和,自号“烟波钓徒”,绝意仕途,隐逸、徜徉于太湖的山水之间,以这首《渔父》词传世。俨然一幅“烟波垂钓图”。词人藉渔父寄托其,追求“山林闲适之趣”的情怀,令人喟叹不已。对于眼下的太白,我真不忍匆匆别过。

到了北宋,又有大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谪居戎州时,受张词启发而作《诉衷情》:“一波才动万波随,蓑笠一钩丝。金鳞正在深处,千尺也须垂。 吞又吐,信还疑,上钩迟。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月明归。”以传颂“渔父家风”。借此抒发自己向往独钓江天、泛迹五湖的自由生活之怀。更将张志和那种志不在鱼、乘兴而往、兴尽而返、不计所得、逍遥自由的“渔父家风”,升华为超凡脱尘,顿悟入圣的心志襟怀。

读张志和、黄庭坚词,让我联想到,自己闲暇时常去的华州映山湖。其实,那是秦岭脚下,以拦蓄箭峪之水,于早年建造,而今已废的水库,形似天然湖泊,常有垂钓者光顾。夏日里,天空如洗,湖水荡漾,波光粼粼,青山倒映。也算得上一闲适之域。慕名前来者,正是奔着那里的青山绿水,和天然幽静的优美环境而去的。

只是不知,委身于当下物欲横流之世,凡如我辈的芸芸众生们,仰仗何方神力、又于何年月也能觅得,古人的“渔父家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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