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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雅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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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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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彭泽

一条逶迤莽莽的武山山脉,山南是都昌,山北是彭泽,既传彭泽县天红镇境内乌龙山麓的龙宫洞,就与都昌县大港镇境内高塘村的某处山洞相通,并有个六音洞,内面能听到都昌人的声音。一条蔚蓝泱泱的鄱阳湖,荡漾着都昌人湖魂,再与彭泽人的山魂互撞,把血脉汇入长江,玉成滚滚天水,湖波江涛一相逢,便作久久远远。

如果把都昌比作鄱阳湖上东北岸的一只小葫芦,那么彭泽就是大江南岸的一朵小江花。葫芦世袭蠡湖大哥的阔气,江花传承长江大姐的秀美,自从唐高祖武德五年给两地正了名,千百年前就成了一衣带水、两条脐带的好兄妹,或者一山连裙、两情相悦的俏情侣。

拣一个深春花香浓、吟诗正当时的气温宜人日子,更借文心相印,与彭泽县作协来一场兄妹串亲,来一场情侣呢喃,真乃酣畅淋漓之事。

自古有朋友从远方来,不亦乐乎!彭泽县作家协会的欧阳伟庆主席,与他麾下的领导班子,可谓对我们都昌县作协一行九人,捧足了热情,献尽了地主之宜。当夜幕初张迎宾,一双双滚热的手儿握过之后,那待客少不得的美酒便一杯杯在席间飞来飞去,此起彼伏。连包间的室顶灯也似乎一改往日温馨如梦的柔和,忍不住热烈地睁大着眼睛,喜悦地盯着这群难得的食客,亮化他们的眉梢,渲染他们的笑脸。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顿丰盛而欢天喜地的晚餐过后,谁能想到,欧阳主席在次日还特意安排了一系列更好的文化大餐,招待着我们。

首先狄公祠原为唐代武周著名政治家狄仁杰的生祠,地处彭泽县黄岭乡,始建于公元696年,抗日战争时期1940年毁于战火,1995年由当地老百姓重建。

历史上死后为名人立祠者不少,但生祠却是凤毛麟角,若非深得敬重人物,何能之有?可偏偏彭泽县的百姓们有福,于一千三百多年前即公元692年,就碰到了一位时居相位、刚正不阿的狄仁杰,因受奸佞所害,贬到了彭泽当县令。当时正遇江南灾荒,狄仁杰乃山西太原人,三晋大地为其家乡,被贬南下,惟有嗟叹。白云岗上,他遥望北方远天,浑想起“白云生处有人家”的诗句,好不伤感!但他摈弃怨恨,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视所辖子民为乡亲,一到彭泽,便积极上报灾情,待获得武皇则天的赈灾免除税赋后,又带领全县百姓引水灌田,抗旱灭蝗,使得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不再饥民遍野,饿殍见沟。

谈到狄公,欧阳主席既显得有点眉飞色舞,更呈无有的敬仰与庄重。站在狄公的金塑像和古韵祠前,微风吹动他衣袂,宛如与远古颔首。欧阳主席讲了个故事,说狄仁杰那年到彭泽上任后,发现前任县令不及上报的案卷中,有许多量刑不公甚至冤情,便把在押的三百名囚犯重新逐一梳理,除夕之夜,又把他们放回家度岁,约定正月初二回监。到了那日,众囚犯们真的除了一名因大风受阻舟行不通,一名因母治丧需尽孝道,其余不但全部返回,而且为了感恩狄公,每人都怀抱了一兜黄土,置于监狱旁,使之成为了土墩,后人称作“纵囚墩”。

天空虽然无阳,却也无雨,阴凉里的舒适春风,尽管没有明媚蓝天相匹美,但祠前脚下视野内的那爿小丛林,仍似轻摇碧绿,向我们娓娓地诉说。小丛林的基底部也就一低土包,然境界与农田泾渭分明,我想定是当地的老百姓为了护墩作念,故意所为。一想当然,我便似乎看见了旁边有座监狱,当年狄公冲天的仁义,使得囚犯们感激涕零,不禁撮土为香,生拜狄公。那土来自各地,但异样的土质却是凝聚了同样深情,特殊的肥沃自然催生出无树而林,堆翠欲滴,被宋代名臣范仲淹刻入了碑记,让狄公在彭泽与陶渊明同辉,被后人膜拜隽永。

一道史味的文化大菜尝过后,欧阳主席接着给我们上了一道仙味佳肴,大圣塔就在离狄公祠不远处。大圣塔俗称旧县塔,因六面七层,又称“七级浮屠”,据考应始建于唐。大圣塔在历史的投影里亦有狄仁杰的身影,既载狄公曾在塔旁写过为民请命书,但更多的却是神话色彩。塔顶由于扁钝少尖看似无顶,塔前却有座小桥,从古相传,说是一地仙看中了这里的风水建塔,但需一夜建好,就施法架了桥,让仙人们好运送建塔的材料。谁知到鸡鸣三更还差个塔顶,只好草草完工,让塔顶置在了对面山上。

这神话自然滑稽,叫人捧腹。欧阳主席说在对面山头,确实有个庙顶,形状更像塔顶。我们举目望不见塔顶的飞落处,只好来到桥边,只见桥跨小港,桥面由石柱鼎立的三节料穿长石板组成。桥对面有个小青石碑,金碧地刻着“仙人桥”三个字。桥中间的石板上,清而深深地陷着车轴印,显然是古时至早年,商贾和农夫们长时间推土车碾过时,压出的岁月迭加履迹。望着桥下已显淤积、近乎干涸的港床,欧阳主席告诉我们,这儿原也是河,为一水运线,曾显一度繁华。我不禁有点失笑,什么仙人桥,分明就是一类似丝绸之路的途点而已。

类似丝绸之路的途点还体现在上十岭的茶瓷古道。它是欧阳主席想必考虑光有“菜”不行,还得给我们捧上醇味的美酒。上十岭为一垦殖场,周围群山绿抱,水清木华。韶山冲式的长岫,云蒸雾绕的恬静,使人恍入桃源。我真想将尘心在此游憩,做一回世外隐士,抖一抖工作中的疲惫与世俗污浊,却不想穿过山脚下农庄,往后山攀登时,一条崎岖的山道更加吸引了我。山道时而缓坡时而较陡,不宽的路面,由鳞次栉比的石块依山傍势铺成。那石块黑褐光溜的满呈古颜沧桑,中间的石块上有道深深的凹痕,凹痕相接一路向上,就组成了通往时光隧道里的车轴印。这印和仙人桥上的辙印一样深刻而保存完好,我们的邱林主席不时用相机对准它特写,漂亮的彭泽县作协朱泓编辑逸一袭红衣,时而用美目耐心陪眸。正是人间四月天的芳菲季节,道旁的两山春意盎然,野花朵朵。然我无意于景色,反觉得穿越时空,正与历史对话,走在了一条古丝绸之路。我仿佛看见,一队队来来往往的农商推着土车,车上装着本地的茶叶竹木和景德镇瓷器,或顶日冒雨,或披星戴月,虽然听不见沙漠之旅的驼铃声声,却是能闻到江南之行的车轮滚滚。那沿途响起的“吱呀呀”,有时是幸福日子的欢唱曲,有时是命运多舛的咏叹调,但无论苦乐,都带着特有的独轮车声,坚毅地碾过故土大地,亲切地奏着乡音,滚向远方,滚向生活。

一阵山风吹来,使我小小的倏然无来由打了个寒噤。是啊,如今那美妙的“吱呀”声是听不到了,独轮车早如一吊黛烟,淡化在历史天空,于交通四通八达、车流五颜六色的今天,还能留此茶瓷古道,已是万幸之举!但我回程时驱车在平整的水泥路上,心却还在山道弯弯。我想现代人确实把人生大大提升了,可老祖宗有些古朴纯真的东西是不能丢的,就像这茶瓷古道,谁走在上面不感到偃息浮躁、心灵澄清?

前面横亘着一条幽长山脉,浑如画家在天地纸上的拖笔画。有文友说,导航上显示绕此山,到都昌县大港镇只有二十多公里。我不知那是否就是连结都昌与彭泽的苍莽武山,但我敢肯定,就是这座山,还有山那边的鄱阳湖与长江,维系着两地人,从古至今,情同手足。

品尝过茶瓷古道这坛难得的陈年老酿,欧阳主席真是有心,再带我们到了陶令酒厂,去探询当地酒文化。东晋时期,陶渊明在彭泽做过县令。“春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陶渊明不但爱诗,而且喜酒,并自酿之。但他没想到,千百年后所曾为官的地方,竟能以他作酒名,如果有知,当傲九泉。我看着酒瓶上陶渊明的欲仙掬笑图案,寓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匠心设计,似乎觉得不只是喝酒,而是醇正绵柔的清香已经飘向了远古,在与陶令对饮、吟诗、怡情。

大半天无形有形的文化大餐,使得我们应接不暇,心醉身醉。彭泽县作协欧阳主席和朱泓编辑的热情贯穿始末,都昌县作协一行九人的感激弥生整场。这时天空忽然飘起了零星小雨,怎么看都像互相间难舍握别的微泪。为采红豆来,化作相思去,一场异地文化与创作的交流会晤,一场渊源兄妹或知音的探访谈情,只有珍藏入心底旅囊,留作他日念及时,再随时翻出来甜蜜地反刍,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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