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罂粟
这个春天,不必去戈壁荒原与大漠孤烟对视,也不必去海岸沙滩用脚印签下自己的姓名,要去就去一个有山有水的地儿,与大山对话,聆听鸟鸣,与远古说情,聊慰心境。
对,登山,就登浮来山。
一
浮来山,就坐落在这个“勿忘在莒”的古莒国,现在的胶东半岛日照市莒县境内。
车子开到了一个叫“邢家庄”主街道的尽头,远远地,便看到了矗立在苍松翠柏掩映之中的青石仿古山门。阑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浮来山。
上山的路,回折曲缓。
山路被两边浓郁葱葱的松柏遮挡着,宛若进入秘境一般,幽深而寂静。到是坡上的细软们不肯辜负人们的心思,错落横斜的枝干,顶着嫩芽或者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儿,不时的给人们打着招呼。一路上山溪相随,淙淙有声。山风拂过,萧瑟若韵。成群的飞鸟从林间掠过,或穿梭于群峰坳谷,或划入天际,一同优雅的白云在碧空里荡来荡去,好不自在快活。一切都是那样自然和亲切。
一条青石板垛成的小路,在被摇碎的天光里悠晃着。漫步其上,就若一脚踏入了光阴绵软的时光流,缓缓地,轻柔地,从咫尺的眼前走向遥远的亘古,从真切的现实走向缥缈的虚幻。海孕浮来、文明曙光、鲁莒会盟、禅定文心、圣序三教、迎奉舍利……不时从心头掠过。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我想起了那个不老的传说。
莒地,在很久很久以前是片汪洋大海,东海龙王扩建龙宫,嫌弃旁边的一座山碍事,便命一老龟驮上这座大山,漂浮到此,名曰“浮来峰”。后来,南海观音见此孤立一山,倍觉风淡景浅,于是将菩陀岩下一秀山召来,安放于浮来峰北侧,称之“佛来峰”,并点一寺院,后叫定林寺。再后来,八仙云游来到此,自念这莒州胜景岂能少了咱八仙的功劳?于是,铁拐李口中念念有词,挥动拐杖,一座山峰便从蓬莱徐徐飞来,稳稳当当地靠浮来峰以南落下,此峰即为“飞来峰”。
自此,三峰耸峙,一如莲花盛开,迤逦连绵。后来人们把这三峰,统称浮来山,又名“福来山” 了。
传说固然美丽,从蒙昧洪荒到文明开化,或许是玄说仙传,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从茫茫沧海到离离桑田,虽是仙贤已去,但留给人们梦境般的美好愿望和寄托,却一直回荡在后辈人的心中,久久不会散去。
关于浮来山,关于浮来山的人和事,总是情不自禁地让人想起。就如同这春天的花草树木,总会萌发出勃勃生机。
二
这是我第二次来看浮来山。准确的说,不是来烧香拜佛,而是来看一棵树。
第一次来这里,是在30年前的学生时代。那是为了完成我《中国古树考》的毕业论文。
今天,我再次来到这里,还是为了看一棵树,因为它已成了我梦中挥之不去的情怀。
是的,这棵树就长在定林寺内。
定林寺,为我国古代文学评论家《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故居所在地,始建于东晋,兴起于南北朝时期,距今已有1500余年的历史。它依山傍水,背靠佛来峰,面向清泉峡,坐北向南,与坐落在飞来峰上的青云庵隔溪相望,甚是机巧。
朱红色的寺庙轮廓,隐现于绿树环抱之中。松柏古木的墨绿和檐瓦的青灰,诗意中又饱含了一抹玄秘。卷翘的飞檐在袅袅烟霭里若隐若现,有些朦胧,有些禅意。明黄的连翘绵延盛开于高台之下,映衬着朱红的寺墙,目光触及,惊心的艳丽。几声钟声传来,大有“夜半钟声到客船”的秘境,虽然现在还是白昼。
踏入山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棵“天下第一书树”了(当代书法家王炳龙先生题)。
这是一棵银杏树,一棵经历了四千多年风风雨雨,植物学上称为“孑遗”物种、生物界中的“活化石”的银杏树。
当我第一次见到它时,那惊讶之态宛若被突如其来的雷鸣所震撼,嘴巴张的老大老大,久久不能合拢。
它粗壮的树干如蟠龙般嶙峋斑驳。树冠大如华盖,茂密、青翠的扇形叶子,就像是撑起一把巨大的伞,直到延伸至庙宇之上。当太阳爬上山顶时,它的影子就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圈,禅意地庇佑着荫下的万物。站在这看过唐虞商周纷争,淌过秦云挂过汉月,沐过唐风淋过宋雨的老树下,突然感觉自己特别渺小,仿佛还不如它身上的一片叶子。
说到叶子,暖日东风,春来如约。那蕴藏了一冬的生机,便会顷刻化作勃勃新芽,破枝而出,如万千只破茧新碟在苍桠虬枝上绽翅跳动。是那样的娇嫩,娇嫩的让人爱恋,又是那样的坚韧,坚韧的催人向上。不久,一蓬蓬翠绿的扇叶挂满枝头,与侧畔粉色的杏花、嫣红的桃花交相辉映,迅速形成一幅自然和谐的大画,是那样的深幽,那样的静美。幽深的化人心境,静美的忘却凡尘。柔风徐来,细雨微霖,新叶款款,枝儿曼舒轻摇,叶儿含珠欲滴,似有轻声呢喃,浪漫无忌,有意无意地敲打着人们内心那许幸福的记忆。
其实,最美的还是它的秋天。秋来霜冷,万木萧条,那曾经翠绿的银杏叶儿,漫身染黄,黄的诗人难词。举首,夕阳晚照,霞光万顷,片片飘叶,随风曼舞。低头,落叶铺径,恍若金毯,让人不由自主的倒身躺下去,全身心去感受这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祥和与一丝道不明的凄美。喜欢站在暖阳里,深吸一口气,仿佛可以闻到阳光的味道。喜欢沐浴在这金色的世界里,耸一耸肩膀,让温暖充满全身。
想起了关于这棵树的美丽传说。
相传,在明朝嘉靖年间,莒县东一书生进京赶考,路经此地,到这棵树下避雨,忽然兴致上来,想丈量一下树的粗度,那时候没有现代的皮尺类等工具,就只能用搂抱来测量。
结果,书生竟然搂了七搂还没转到起点。正在想搂第八搂的时候,却看到刚才起点上,竟站着一位年轻的少妇。原来少妇也是来树下避雨的。怎么办呢?书生有心让那少妇让一让,但不好意思开口,但又不想放弃自己的测量,于是就只好改为用手的方法,悄悄向那少妇身边拃过去。数到第八拃的时候,正好到那少妇的身边,那少妇竟然也没觉察。可是,那少妇身体所占的位置怎么量呢?书生想不出别的办法,就只好把少妇的体宽也算测量的一个长度。于是这棵银杏树的树围就成了“七搂八拃一媳妇”。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真想知道这课树的实际尺寸啊?告诉你吧,我丈量时使用的是皮尺,当时也没有媳妇站在那里。它实际树高26.7米、干粗15.7米,树冠占地600多平方米。够不够大?称它为国宝级“天下第一树”名副其实吧?!有诗云:
蓦看银杏树参天,阅尽沧桑不记年。
汉柏秦松皆后辈,根蟠古佛未生前。
至于此树是何人所植,何时所植,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千年的光阴足够老、足够长,老银杏树用它顽强的生命演绎了一个仙寿恒昌的传奇,写就的是一个“寿比南山”的美好神话。
三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从仙翁移山到莒鲁国君会盟,从圣僧高道到硕学鸿儒,从大文豪刘勰到现代人郭沫若、巴金……,每一个曾经留下过足迹的过客,每一个鲜明又模糊的故事,都赋予给它历史的厚重和人文的蕴藉,使浮来风流誉满天下,浮沉千载,依然盛名不绝。浮来山水一直是日照人心灵的美好和寄托,更是万千游人心中不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