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亩耕的头像

亩耕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6/29
分享

过年记忆

儿时的春节记忆能与法律沾上边的就数排队了。排队记忆不是烦乱和苦恼,是和谐和自由的欢快。那个年代生活在城市里,似乎买什么都要排队。特别是到了春节前集中供应那几天,几乎家家倾巢出动,早早的赶到供应点,加入进那细长逶迤的队列里,凭粮食本和户口本按人口领取大米票、花生票、精粉票、花生油票,还有猪头和猪下水票、海带和带鱼等五花八门的春节特供商品票。票领回后再马不停歇地赶往粮所、菜组、肉联厂、冷库等处排队、交钱、购买票上的过年食品。心里焦急怕去晚了赶不上趟,心里急切想尽快把特供年货拿回家,光这两次排队就要花费全家两三天的时间,幸福的过年序幕就从全家排队慢慢拉开了。

那时候的人都很讲规则,个个都是守法的好公民。长约几十米的队列整整齐齐,没有加塞、卡头现象。即便中午停业,大家自带干粮充饥,谁也不焦躁,谁也无怨言,前后之间互相拉着家常,小孩们席地下棋、玩四方格土地藏宝、探宝游戏(一方在自己的一方土地里藏一个红色的小衣服扣子,另一方有三次机会寻找,输者割地赔偿)。水壶里的热水大家分享,好吃的玉米花大家有份。人们更多的是对年货的期待,毕竟只有春节才有特供商品,一年才得一见,一年才能一吃。

家住平原的城市里,周边没有山也没有水,自然没有对山水产生过多的寄情,可以说小时候没有一丁点山水之念记,倒是能接触到不少的人,人与人之间的人关系最为密切,友善亲情司空见惯。工厂、办公楼和居民的大杂院连在一起,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在院子里做小型的剧本杀游戏(扮演电影里的角色,好人抓坏蛋、监狱里拷问犯人、骑马打仗等)。后院的大食堂每到饭时,下班的职工拿着饭盒一路小跑挤向那个飘着饭菜香味的地方。春节前吃节余也是在职工食堂里,排在取饭菜窗口前的是黑压压一群小孩子,每人手里端着一个碗,眼巴巴地看着窗口里那两口冒着热气,肉香扑鼻的大铁锅里的美食。小孩子都知道那两口锅里分别炖了好几头大绵羊和好几头黑色的大肥猪,就是几天前被当作小孩子坐骑的那些畜生。谁也不笑话谁的嘴里流着涎,眼巴巴急切切地等待着小小的玻璃窗口打开。食堂外面则站满了全体职工和家属们,都端着碗等待着这一年一次的节余美食盛宴。

大院门外就是城市的主街道,也是这个城市唯一的一条柏油马路,名字叫东方红大街。大街的起点是明朝城墙门楼,街里南北的街铺前脸都是一块一块的大门板拼接的,中间有明清时代的寺庙,街头随处可见石碑、石佛、石像等。大街一年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大会。每逢这一天,县城里几十个乡镇的农民一起涌来,拉着自己家的农副产品来这里交易、交换。几里路的街道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有事的只好转背街(与主街平行的窄街道),有的还要绕小胡同。集会之日,小孩子被家长严严实实的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恐怕被外乡人拐走,因为几年前发生过一次丢孩子的事情,据说哪一家一次被人贩子拐走了姐弟二人,吃了一窜冰糖葫芦。直到上初中我才得以一见这人山人海的阵势,会场人流缓慢流动,路口甚至能把个小、体轻的挤的足跟离地,就连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有时候也吓得找一个松快的地方避避人流。可怜天下父母为孩子安全着想,只有孩子长大当了父母才能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

家门前是一个大水塘,听老人说以前是一条河,后来断流了。随着城市的发展,河槽里盖起了房子,建成了大礼堂、大杂院这个样子。有时候我们会沿着水边一直向南走,发现了水闸建筑,两根暖水壶粗细的螺纹铁柱子静静的趴在水泥墩上。大水塘的水面还是不小,夏天,上面有撑着船撒网打渔的渔民,在水边伸手就可以捉到通体透明的虾米,水浅的地方可以捉到很多小鱼。那时候没有人吃小鱼和小虾米,捉住了都剁成块喂鸡了。冬天,大人在水塘上凿开了很多个大大小小的冰窟窿,垂下丝线放上鱼饵,如果谁家能逮一条红鲤鱼上来,立刻会传遍四邻八角的,一定会挤上一堆人欢天喜地一番的,这条鱼自然做成年夜餐桌上最丰盛的美肴的。

每年过年的程序对我们孩子们来说变成了习惯。从腊八开始就筹备过年了,用上好的醋浸泡蒜头做腊八蒜,腊月二十三吃祭灶糖和麻花糖。这时候家里的女主人宣布开始忙年了。忙年的第一天是杀鸡、开鱼膛、切肉、燎猪毛、泡红枣、煮红豆、豇豆、洗菜等。接着开始大扫除,洗衣晒被,到煤球厂拉煤球和和烟煤粉泥饼。离年越近越忙活,小院子里,全家齐动员,忙作了一团,大门棉布帘子翻起翻落,热气、香气,笑声、手风琴伴奏的歌声,还有晚上的彩灯、大喇叭里的喜庆民乐,狂欢节日正在热烈气氛中缓缓进行。一般春节动火需要两天时间。第一天是用酥油炸方肉、肉丸子、焦叶子、红烧鱼块、年糕等,第二天是蒸花糕、馒头、粘豆包。大年三十上午要淸扫室堂。打扫卫生倒是很快,用竹竿拴上扫把将屋里的蜘蛛网扫下来,再擦擦玻璃,最后打扫院子。中午贴上春联、门神和春、福大字,预示着除旧迎新的工作完事了。

那时候的冬天特别的冷,下雪,下得很大,一晚上就下到大人的膝盖上面。做晚饭的时候,我手上的冻疮裂口出了血,姥姥(鲁西南称外婆叫姥姥,或老娘)用头天大箩筐扣住的两只小麻雀给我敷上了一层麻雀脑浆才好受一点。没有谁逼着小孩去干什么,干家务图个新鲜玩法,这时候到厨房拉风箱烧火是最美的事情。坐在草堆上,往炉膛里添填木柴,随着木头风扇“扑哧”、“扑哧”的节奏,火苗穿腾起来,这时坐在一旁的姥姥还会讲上一大段妙趣横生的老故事,这时候好像成熟了好几岁。屋里的炉子烧得红红的,炉膛亮红,连铁皮烟筒都是红红的,叫人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一小堆亮闪闪的大块无烟煤块堆在墙角,床上两床大棉被下盖着各式各样的花糕,大的如锅盖,有两三层高,最下面是面饼,中间是枣糕,上面有菠萝、桃子等形状的枣糕鼻子,吃的时候要切开。为了保温在床头四角被褥里还放了十几个像手雷弹一样的吊针输液瓶子,里面放满了热水。原来生活的花样如此繁多,世间的美味出自民间。

孩子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东方红大街南华余首(明清时的街市中心)上的“炮市”。年关炮市开张,小孩子几乎每天都要跑去几趟,荡漾其中不愿离开。城市里相邻的炮摊常常比武,看谁的鞭炮响,钻天猴飞得高。大一点的孩子替卖炮人放样品炮,获得几个响炮的奖励。有一件至今叫我汗颜的事情,和我的邻家小朋友用琉璃蛋赌博,赢了他一挂大鞭炮。认赌服输呀,我追着他索要大挂鞭炮,把那小朋友逼哭了好几次,惊动了两家家长才摆了休。

家长准备的那一挂红红的一百头的大鞭炮,不知道偷偷看了多少遍,每一次都有一种检阅士兵一样的心情。大年夜,丰盛的年夜饭后,全家人齐动手包素水饺,打牌守岁到12点。

这时候妈妈已经把明早的一身新衣还有新的鞋帽齐齐整整的摆在了床头边上……

压着钟声,挑起竹竿,爸爸放响了那一鞭红红的一百头的大鞭炮……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