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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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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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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文情

散文

水文情

/王丽英

张姨,塔里木河涨水了,咱们这一带都要撤离,您赶快准备。通讯员,慌慌张张的四处通知,我的心冷丁揪起来。

老伴还在水文站,一周没回家了,不知道他那啥情况,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去看看。

老伴叫王国德,18岁就怀着建设祖国边疆的梦想,投身新疆水文事业,如今快60岁了。他这个阿克苏水文水资源勘测大队大队长,早就应该退二线了,可他不放心,说等今年洪峰过去,汛期结束再退休。
  唉!这个倔老伴,就是个工作狂,上来倔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刚结婚那会,孩子小,我工作累,他扎到水文站就半个月,家里就像他的旅店,有时我报怨,整天钻到你的水文站,不如跟水文站结婚得了,还回来干啥?

老伴笑咪咪地说,你知道啥叫水文站吗?“一天几个水位点、一月一张三线图、一年几条关系线和过程线,连在一起就叫水文站。”

我生气,别跟我说那些什么点线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男人得顾家,得有责任心。老伴耐心地解释,我知道跟我结婚,你受委屈了,我工作忙,没时间管孩子管家,可是,工作也很重要是啊!你总不希望,你的男人整天在家看孩子做饭吧?

我表面上生气,内心还是挺自豪的,老伴为了那些点、线、图的完整精准,奉献了大好的青春年华。他从新疆水利学校毕业后。先后到南京河海大学水文系和成都科技大学水利系水文专业进修,被批准为高级工程师。
老伴爱学习、肯钻研,几年勤学苦干,便成为水文系统的多面手,除了对水文基础业务工作十分熟悉以外,对水文测验设备和水位自记化设计也很精通。为改善基层水文测站建设条件,给单位节约资金,自学房屋设计和施工技术,完成了对阿克苏18个野外水文站的站房设计和建设任务,并对阿克苏水文局机关2层楼结构的水质化验室进行了设计和施工,改善了水文职工的生活条件。

人都说,忙里能偷闲,可是老伴就是一个筋,忙起来不吃不喝,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老师电话里表扬孩子考试第一,让家长在会上发言。我在外地出差,打电话让他挤时间去,他答应的挺好,孩子也特别高兴,难得队长爸爸亲自去开家长会。然而,放学后,孩子却哭着回来的。电话里告诉我,我爸又给我找个新爸爸。

我哭笑不得,只好找好听的理由安慰孩子。为此,孩子闹情绪,好长时间不理老伴。老伴对家里事马马虎虎,可工作特别严禁,他恪尽职守,精益求精。带领大家攻坚克难,一次又一次指导完成重大测报任务,全身心地投入在水文测、报、整工作中,坚持工作质量、制度标准。

近些年,老伴撰写的许多论文获得国家级奖,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家里的证书奖状一大堆,我虽然不懂他的专业,但知道这都是老伴的心血,是用金钱买不来的荣誉。
去年秋季,老伴去北京开会,拿回来一个金灿灿的奖杯。上书“中华脊梁行业杰出人物”。

中华脊梁行业,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称号,虽不知道这荣誉有多大,但我能体会到它的含金量,老伴把毕生的经历都倾注于水文事业,从青春年少到华发满头,殚精竭虑,一生无所求。两儿子从出生,他就给起名字叫王建国,王建文。希望儿子长大后继承他的事业,把祖国建设好,把水文站建设好。

妈妈,我们回来给您搬家了,两个儿子风风火火赶回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望着健壮如牛的儿子,我心里温暖如春。孩子们深受老伴的影响,都工作在水文站一线,老大是工程师了,老二也是高级技术员。儿媳妇也都是水文站的工作人员。瞧瞧我们这一家子,都与水结缘。
  妈,快点吧,洪峰马上来!儿子一把拽着走神的我,奔向卡车。

天阴得像拧不干的抹布,轰隆隆的雷声夹着豆大雨点倾泻而来,卡车颠簸着把我们送到临时帐篷,那里已经坐满了塔里木河周边的乡亲。服务人员正发送矿泉水、面包、火腿肠、方便面等食物,许多志愿者在搭建帐篷,大家忙得满头大汗。

我悄悄问大儿子,建国,你爸还在水文站呢?建国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回答,我爸在指挥中心呢,不下来,领导们担心他身体,让他回后方检测,他不肯,说这次洪峰来势凶猛,不亲自指挥不放心。

我揪起的心,更缩紧了,心里安慰自己,老伴在水边工作一辈子了,经验很丰富,不会有事的。

午夜,时钟刚过12点,就听帐篷外边有嘈杂声,洪峰来了!洪峰来了!我捂着狂跳的胸口,翻身坐起,双手合十,祈祷上天保佑一线的爷仨,平安无事!

大雨,如注般倾泻,雷电交加,狂风怒吼,停电的帐篷里漆黑一片,手机打不通,我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洪峰消退,疲惫不堪的人们回到帐篷,我左等右等都不见老伴跟儿子回来,跑出去打听,也没人知道,吃早饭的时候,我问管理员,昨晚上洪峰来袭,有没有人员伤亡?

管理员说,听说有几个人受伤,已经送医院抢救了。我的头”嗡的一下,大了好几倍。难道是老头子?不会的,他岁数大了,领导们会照顾他,这两个愣小子可别出啥事,我赶紧捂住胸口,不敢再往下想。突然,床边上的电话响,我忙不迭接起来,是二儿子,妈,你没事吧?建文,妈没事,你爸和你哥都没事吧?咋没回来呢?

妈,我这就去接你。接我?去哪?电话没打完,建文就挂断了。我疑惑不安,建文说他们没事,可是咋不回家?说来接我上哪里也不告诉。

听到老伴跟孩子们没事,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约一刻钟,儿子开车来了。妈,我带你出去一趟,见满身满脸都是泥土的儿子,我心疼地说,看你累的,好好休息一下吧,哪也别去了。

建文搀起我上了汽车,风驰电掣般驶进医院。我慌了,你带我来医院干嘛?儿子歉意地说,妈,电话里没敢告诉你,怕你着急,我爸受伤了。我撒腿就往住院处跑,眼泪不听使唤地挡住了视线。

重症监护室,老伴满身缠裹着纱布,头被固定在牵引器上,腿上打着钢板,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肿起老高,眼睛被纱布蒙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我趴在窗玻璃上,泣不成声。

你个倔老头,去年领导就让你退二线,你就不干,非得把自己搭进去,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大儿子跟医生出来,我死死抓住医生的衣角,医生,一定要救救我老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救他。

医生安慰我,阿姨,您先冷静,老先生还没脱离危险,医院正在请专家会诊,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望着医生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慌乱的心快要窒息了。嘴里不停地叨咕,你谨慎了一辈子,老了老了,怎么还伤到自己了呢?正在我语无伦次时,省市领导和水文站的负责人都从四面八方赶来,领导们再三强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挽救老英雄的生命。

我呆呆守在病房外,领导们都来安慰我,说啥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想着跟老伴半辈子的过往,神经质般地呓语,老伴,你不要扔下我,你得活着,哪怕你啥都不能干。

经过省市的权威专家诊治,三天后,老伴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能睁开眼睛说话了,我抚摸他干瘪的双手,嗔怪到,你咋那么傻,知道洪峰凶猛还不赶紧撤离,不要命了?

老伴用微弱的声音说,关键时候,共产党员就得站在第一线,我撤回去,伤亡更大,这跟战场上打仗一样,指挥官撤了,手底下的兵还能活吗?

我生气地捂住他的嘴,你命都要没了, 还讲大道理。医生过来检查,我们退出病房。

走廊里坐满前来探望老伴的领导、同事,还有不少拿着摄像机的记者,我赶紧躲开那些追着采访的记者,心里说,平安是福,只要老伴平安,我们啥都不要,啥都抵不过老伴的性命。

用老伴的话说,金银财宝,名誉地位,都是过眼烟云,干点实事才是真的。他把命都交给了塔里木河水文站了,这种情缘,怎是用词汇所能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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