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蜷缩了一天,下午5点许,妻突然叫我骑车去长坡。当时我很惊讶,啥时候了,莫不是说胡话吧。后来证实,她是认真的,破天荒头一遭,落霞时,要我骑车去几十里的长坡观荷。
“人生若只如初见”,妻还是那么率性,还真走。好在夏日长,6点多,之长坡,天还很亮。守荷池的,还未下班。我俩买了票,入的荷花池,没见其他客。这一片荷池,此时全属于我俩。
妻爱美,最近练瑜伽,在继美亭“臭美”。继美亭,竹制双层七角檐亭,甚美,与荷池入门有竹篱夹道相接。亭四围,荷包粉艳,酱红,没一朵盛开的。它们好像鳝鱼头,直挺挺的昂着,随风微微摇曳。也许是见我俩,它们异常兴奋,满荷池,都在颤动。
我曾观过带朝露的荷,上午的荷,下午的荷,可就没见过傍晚的荷。而每次见荷,都是百花绽放。也曾听管理人员说过“傍晚的荷,都是闭合的”。可我一直半信半疑,难道荷花每天都收放有时?今日落霞观荷,还真是第一次,正应了管理人员的话。我想,荷为了明天开得更美更艳,向晚就开始蓄能聚神。现实生活中,具有荷这种职业操守的,还真不少。空姐,高铁乘务员,银行职员,酒店服务员等,难道他们不像吗?
妻今天着红衣黑裤,在这碧绿莹莹的荷池里,显得格外打眼。继美亭前,她金鸡独立,双手变换着各种姿势,美不可言,全不像要退休的人。此时,山岭的翠竹,与荷池的碧绿,连成一体。农家小屋,像嵌在这碧玉里的宝石。那淡淡的炊烟,袅袅淡起,不管你站那个点,一通乱拍,都是一张张美丽的风景照。
妻特爱照相,不时换景,变换着造型。我忙前忙后,哪敢怠慢。有时我拗不过她,也在生硬的做着各种姿势。看看我那些照片,忍俊不禁,笑的多不自然。亭内,休闲的竹凳,妻赤脚在上,做着各种瑜伽动作。或头贴脚,或倒立伸展,或直立叉开,或单脚上栏,或坐栏杆,手一字撑开,或弓步直立……
虽已是黄昏,天边灰霞,亮白抹了橙边。
山岭民宅,格外锃亮,轮廓分外清晰。荷叶,不似晨曦,水嫩晶莹滚珠,似蔫而又柔,如劳作了一天,精疲力尽,未加修饰的村姑。它们没搽雪花膏,没涂口红,也没别发卡,在晚风中,尽情地释放,与粉嫩的荷包卿卿我我。
民宅“荷塘”(庭院)边,吃晚饭的,坐着歇凉的,看着偌大一方荷池,就我夫妻俩,也许会说“那就是长坡傍晚最美丽的风景画”。我俩也拿起手机,把他们装进我俩的风景里。这正如卞之琳《断章》里“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是一样的……
妻背着运动小包,在荷花池里穿梭,又是喊,又是叫的。山岭老翁老妪,瞅着咱俩,也许心里乐坏了。他们在“荷塘”边,手摇蒲扇,不时朝我俩指指点点。妻见之,还特意摆酷弄姿。这一片荷池,此时,就是我俩的。
隔着荷,妻在凌烟阁呼唤。从继美亭到凌烟阁,须走月牙形水泥荷道。阁,正方形,民宅样式,木质双层楼。内设厚重木质方凳。妻在二楼,立方凳,向我做着姿势,可把我吓坏了,说:“注意安全,别摔下了,我的宝贝!”于二楼,四围静悄悄的,我俩促膝谈心。突然,我见一民宅,果树上,飘一小旌旗,书“小农苑”。妻猜,那肯定是一农家乐,可惜天色已晚。
天边桔色抹灰,苍狗云暗;远山黵黑,近山苍翠。一群群山雀,结伴归巢,在荷池边一闪即逝。荷,此时更绿了,也许是回光返照,格外锃亮。妻立荷道,双手撑开,仰望天空,大声疾呼:“长坡荷池,你太美了!”
出凌烟阁,径入荷池瞭望台。台与继美亭相连,靠山体一侧,水泥墩柱支撑。栏杆,竹篱编织,古色古味。妻于瞭望台,拿着手机张望。满野的荷,扑入她的视野,是暗绿色,渐渐的有些模糊。妻知道,得赶快走。
出荷池,管理员也不知去了哪。路面也有些朦胧,摩托在山湾“突突突”,也掩盖不了竹林深处的蝉鸣。此时,夏蝉唱的格外卖力。也许凉快了,它们高兴起来,欲把山林气氛搞起,开演唱会似的。一湾湾,都是那么热火朝天,仿佛此时,走到哪,都有大妈歌舞的曲子。
沅水的河风,此时也乘机溜上岸,在山湾,在竹林,聆听夏蝉的“老腔”。摩托“突突突”,迎着河风,给我俩带来凉爽。妻,乘着夜幕,把我腰抱得紧紧的,头贴在背上。车灯害羞似的,有些昏暗。路面还好,平整,一路也没会车。我问妻道:“四围黑黢黢的,似有鬼魅,影影倬倬,你难道不怕吗?蝉鸣更增添了这里的幽静,或冒出个打劫的,或什么野生动物的……”妻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知道,这就是一种信任,一种安全感。
出了沅河山道,河风与鸣蝉,一直尾随我俩。它们全程跟踪,直到灯火辉煌的黔城,夏蝉才悄悄离去。河风,还想紧紧相随,之后也渐离渐远。入城,河风猥琐的退去,夏热扑面而来。霓虹灯,似乎闪烁着火一般的光芒,让人烦躁。车灯交汇,刺眼,似落霞,残留在这座燥热的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