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

开窗远眺，雨后的夜色有点空濛。突然想起有萤火虫的夜晚。

红墙碧瓦的屋子被黑黝黝的树木环绕，门前的池塘里蛙声如潮。五月之后，天气开始转热。每每夜幕降临，大人就把竹制凉床投出来，搁在门前晒谷场边上，或坐或卧，摇着蒲扇，纳凉聊天。

有时泡一壶浓茶，有时则温一壶米酒，就着炒黄豆或炸花生，漫无边际的闲聊，有一搭没一搭。

孩子们是不会这么悠闲的。擎着偷偷从渔网上剪下的一块做成的网兜，从屋子里跑出来，钻进屋后的林子里，三五成群地追着萤火虫。

林子里有一拨拨楠竹，竹子下各种草藤直铺到了林子之外，萤火虫最喜欢聚在这种地方。

这时候夜空像一块画布，竹子草地成了涂抹在画布上的背景，萤火虫们或许是跳舞，或者是画画，总之她们是不停歇的。在这张偌大的画布上横七道竖八道地划过去，萤光明灭的线条断断续续，总能构成某种图案。

玩累了的孩子们把网兜扔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萤火虫划过的天空。眼里的图案不时变幻，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都有，也有星光灿烂流动如水的天河。

有顽皮的孩子嘴里叨着狗尾草，一动不动地躺着，引得流萤扑面而来。浑身上下沾满斑斑点点的萤光。

孩子们忘了捉萤火虫，也忘了回家。

端午节的咸鸭蛋不是光吃的，完整的蛋壳可资利用。吃时开一个小口，用筷子小心地挑出蛋白蛋黄，里里外外洗净了晾干，把捉来的萤火虫放进去三五只，用竹膜封了口子装在小网兜里。随便往哪一挂，就是一盏明灯。

这是孩子们的黑夜眼睛，可以就着在地上画猫捉老鼠、画蚂蚁搬家。也可以几个小脑袋凑一起翻看小人书。

更高端的制作，是宰杀鸡鸭时把鸡嗉留起来，用食用碱搓洗得干干净净，吹成一个大气泡，扎紧口挂在门前晒衣杆上晒干晒透，就成了一个大皮灯笼。可以装得下十几二十只萤火虫，其明亮度不亚于一盏马灯。

一到晚上，各家的孩子都拎着灯笼出来，有人提着找鸟窝、有人提着挖黄鳝，有人挂在树梢上当路灯……

无数盏流动的、不动的萤火灯在山村里摇曳，使沉寂的晚上生气勃勃。也装点着每个人的童年、少年，直至有一天，你的背影渐行渐远。

码完这段文字，我问女儿：你知道萤火虫吗？

她说：知道，不是童话世界里经常出现的元素吗。我说，是的，但你应该去看看真实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