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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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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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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双枪”

十一、二岁时,虽然已上学读书,但暑假一个多月,正是队上“双枪”最忙季,往往调动一切人力物力投入其中。我们这些放暑假在家的男孩,自然毫无疑问被拉上“双枪”的战场。

七月十几,江南的黄梅雨刚刚过去,伏接踵而来,田里的早稻渐黄。这时,“双枪”的集结号便准时吹响。

所谓“双枪”,即抢收抢种,一边将田里成熟的早稻抢收回来,一边将收割后的稻田再次翻耕,栽上晚季稻秧。整个时间就大暑前后到立秋,大致20天左右。因为立秋是插秧的界限,立秋后栽下的秧,由于生长时限不足,往往不到灌浆就见霜了,一般收成低,或绝收。

那时,一到“双枪”,生产队里为了集中统一时间,早上、中午开集体餐。一大早,队里的喇叭响起,便从床上一咕噜爬起,抹个冷水脸就到队上捧上一大碗稀粥,就着腌菜,啃着馒头。

饭饱后,随着小组队伍奔向黄澄澄的田头。一大帮人沿着田埂,站成一排,将勾着的稻穗的头捋向一边,然后猫下腰,左手抓住稻禾的中下部,右手握着铮亮的镰刀,将刀口伸向稻桩,“唰”的一声就把稻禾割断,一棵稻子便握在手中,挨着顺序,一棵、两棵、三棵……大约一排六棵合成一把,放下;一把、两把、三把……堆成一小堆。随着脚步前移,一撂整齐的稻把子留在了身后。原先那整片金黄的稻穗在镰刀的嚓嚓声过后露出了一截截整齐的桩茬。

割的差不多了。便要脱粒,我们小孩的任务是帮助递稻把子,让站在脱粒机上的大人加快脱粒的速度。

当时的脱粒机是人用脚踩转动輪轴进行脱粒的。两人站在脱粒机上,一只脚用力支撑着身体,一只脚用力踩着脱粒机的脚踏板,双手则紧紧握住稻把,摁在滚轮上用力转动着。滚轮上密布着钢丝的爪子,滚轮转动时,钢丝爪搅缠着稻把头上的稻穗,将谷粒脱下。要想脱粒的快,必须两边各加一人帮助加力踩动踏板,让轴轮转动的更快,同时递稻把子给中间的脱粒人。而我们则需将田里刚割下的稻把子抱起,一路来回小跑着递给两边帮助加力踩机子的人。脱粒机在四人合力的踩踏下,轰隆隆飞速的转动着。哗啦啦的脱谷声,机子上的大人催喊加速的督促声,我们在田里来回飞跑渐起的水声,汇聚成一股很有旋律的喧嚣。在我们的快速奔跑里,在脱粒人身体的晃动起伏里,轮齿拉扯着稻粒啪啪啪的飞起,谷粒则跳荡着唱着欢快的歌飞进桶仓……

尽管稻田是灌着水的(因割后要立即翻耕,栽插第二季),在泥浆里来回奔跑很累且溅满一身、一脸的泥,但看着桶仓里的谷粒渐渐满起,大家的脸上还是漾满着收获的喜悦。

收割后的稻田要立即翻耕,撒上蒿草或猪、牛粪,再用耖将翻起的田泥耖化,将撒下的肥料耖匀。然后便是栽秧。

“双枪”抢栽也是苦差事。天不亮就要起来,挑上一旦粪箕,带上一卷梳理整齐的草把绳(稻草的上半截除去毛叶的草茎)来到秧田头上。然后将草绳放在秧苗上,弯下腰,凑着满天星斗撒下的微弱亮光,将右手伸进秧苗的根部,捏紧将秧苗连根拎起,送到左手掌心上,再拔,拔到左手掌上满满一把时,用左手捏紧秧把在水中不停的抖动,并用右手指在秧把的根部搓捏,将根部的泥洗去,然后右手抽起一根稻草绳往左手秧把正中一绕,并用拇指将草绳的一头嵌入稻秧的内侧,再将草绳的另一头用力一拉,锁紧,一个秧把便成了。一个早上至少要拔上七、八十个秧把,方能回家吃早饭。

那时秧田里是有很多蚂蟥的,拔好秧,将手和腿上的泥粗略的清洗一下,便挑起秧担回家。放下秧担,光脚走在堂屋的泥地上,没洗去的蚂蟥吃足一饱血从腿上滚落下来,而蚂蟥咬过的伤口上便有血水汩汩的往下流(蚂蟥嗜血,嗜多少就要流多少)。

吃过早饭,便挑上秧担下田栽秧。

将秧担放在刚刚耖平的泥田田埂上,拎起秧把均匀的抛到泥田的披水面上,挽起裤管,摞起袖子,踩入泥水中。那时栽秧是要用密度换产量的。严格的4乘5间距,为了不走样,是要用秧架子的。所谓秧架子,就是用一米长的木条钉成一个高约5公分的方框,在方框底部木条的垂直方向按照5公分等距打上六个孔,再嵌入约40公分长的六根竹片,竹片的光面朝下,毛面朝上(拖动时减轻摩擦),再在竹片上按4公分等距钻孔,孔里钉上约2公分高细筷子粗的竹签(即秧桩)。栽秧是,需先将秧架子放入水中的泥面上,再用左手握着秧把,拇指和食指分出秧苗,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接过左手分出的秧苗,用中指保护着秧苗的根部顺着秧架上的秧桩插入泥中。栽满一秧架(24棵)后,迅速将秧架往后拖一个架子的位置,继续栽插……

生产队里下田插秧,十几人一排,不熟练者被有意夹在中间,逼着你练速度。开始参加“双枪”时,插秧属新手,被快手夹着,稍慢半拍,就被尴尬的甩出一截。而我又是年小气盛,死要面子不服输的那种。因此强迫着自己快!再快!一定不能被别人甩!于是手忙脚乱,腰更是半秒钟也不敢立起……虽然开始由于求速度,有些秧根没粘稳泥,漂了起来,被两旁的秧手帮着补,但时间长了,也就熟练了,后来居然也夹着别人显神气。

接近中午时分,泥水被太阳晒热,下了肥料的水面散发着薰人的恶臭,呛得人气都透不过来。背子晒的发烫,额上、脸上汗水搅合着泥水,腌的人眼都睁不开,但还得坚持着,直到队长发出收工令……

随着腿脚不断的后移,秧架不断的后拖,原本光光的水面,迅速立起一片青绿。看着自己的杰作——那用横平竖直,齐整、匀称的绿线编织而成的网格般图腾,尽管腰似断了般直不起来,肠胃被熏得直往上翻,但心中还是油然而生着一种骄傲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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