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犹如大海，我们都是回不去的人（组诗）

1生活犹如大海，我们都是回不去的人

月亮坐在春天的屋顶

时光在明亮的宁静里得以延续

星辰是有语言的动物

每一扇亮着灯光的窗也是

生活犹如大海

我们都是回不去的人

你为什么说

喜欢荒原、落日，草原上马匹

时间和流水在村子里居住

草木的余生，会不会迷恋上

身体里的灰烬，余温

我们都是怀旧的人

想起那天夜里，你推门进屋

先抖落了身上的夜色和星辰

2落日

星辰，大地，河流，村庄

有的升起落下，有的奔涌变迁

像少年的我推着铁环

奋力往旧时光里赶

世间万物有宿命

落日在指定的位置

积攒了一天的疲累

它的缓慢，它看我们的眼神

像漂泊在外的游子

草本半生的我们深信

目睹这一切，保持沉默

是中年后，对黄昏到来

基本的一种尊重

3在渡口

从桥上往下看

水面宽阔，流水迟缓

远去的，无动于衷

近前的静水流深

在渡口

天青色回到最初

一天的生活到此谢幕

暗时光在船头慢慢弥漫开来

河面，两岸，远山

渗出来的黑

被寥落的星光施以援手

 “当我站在这里的开阔地里，迷失在自我中”

许多以为忘记的

又被看见

4老家

父母离开后

时间是另外一种存在

仿佛老家南墙下

堆放多年的柴垛

等不到

抱薪的母亲

蹒跚走来

柴禾再也不用

伸出长长的红舌头

舔舐乌黑的锅底

也不会看到

父亲在院里劈柴

有力的臂膀

飞溅的柴屑

新柴一抱抱

压在旧柴上

那么沉

屋子再也暖和不起来了

也不用为了等人

上桌的饭菜凉了又温……

5时间老人

苍老的落日

像带着什么

一起沉入地平线

暮色在周围慢慢聚拢

人生草草，世事齐腰

一个叫时间的老人

让我们前半生埋头生活

后半长出温情、敦厚的

老年斑、皱纹、白发

我们不再有纸片一样

薄薄的脆弱

但一遍遍描述它

以证明，时光和生活

一直平等地对待所有人

像几年前，躺在县人民医院

病床上的父亲，连慈悲的医生

对他的离去

都无法施于援手

6月亮有孤独的翅膀

“是有遗憾。总是，会有遗憾。”

草木信命，星星发光

清冷和抵达一样，让我想到

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

小面积的国土，固定住我的生活

月亮有孤独的翅膀，每一次都去向不明

流水不竭，成为我追求的远方

黑夜和白昼转换，我被

蹲在枕边的三花猫叫醒

在远方，大海正把满天星辰抱在怀中

我们从未真的远离过故土

因为每一次别过，我们的根系

就深扎一次

7离开故乡后

离开故乡后

我的身体里常年住着

青纱帐，打麦场，炊烟

这一切，又恬静成一片

没有一丝涟漪的水面

像父亲站在我的身边

吸着纸烟，安静得一句话也没有

我略小于父亲的高大

父亲略小于他身后的

天空，大地，人间

8回到故乡

尘埃和老物件活在旧时光里

我们在人间颠沛流离的部分

已经离开故乡太久

觉得自己越来越像

母亲当年在老屋前栽的枣树

有了那么多枝丫和分叉

像我和大哥把一尼龙袋化肥递到父亲肩上

今天想起，依然感觉那么沉重

回到故乡，村庄还是从前的村庄

田野上庄稼依然茂盛

只是到了晚上，明月，老屋，和我

彼此有交换不完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