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葆夫
三爷显见老了,话头稠且做事反常。
先见他常踱进祠堂,对着先人的牌牌掉眼泪。人就说,三爷的心事重呢,娶三房媳妇都是不下蛋的母鸡,眼见的黄土埋到脖颈,万贯家业无人承受。
后来,三爷就常钻东厢房,与长工们侃些“裤裆传”,白话三姨太的诸般妙处,引逗得小伙子们做许多想象。
说着,大田地的秋就一片金黄了。
派谁护秋呢?
让三姨太去吧,说不定,哪里刮来一粒野种,就成一片好庄稼呢!大领(长工头)二狗调侃三爷。
三姨太是三爷的心尖尖,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里的活计自然轮不到她做。况且,一大群长工、二鞭(临时工)、老嬷子白养活不成?
可是,三爷说,就让她去。
细皮嫩肉的三姨太哪遭过这罪?头天,毒毒的太阳把三姨太晒得头昏目眩,没半天,就从地里赶了回来。
三爷不动声色,只把二狗召来,对他说,你去偷谷。
二狗吓一跳,三爷,我自来你家做活,半个折鼻针不曾偷拿过。你是知道的。
三爷说,我让你去偷!
第二天,地里的谷子果真就少了一大片。
就有人向三爷报告,二狗偷谷。
三爷宽容一笑,他家穷。
谷子接二连三地被盗,三姨太再也不敢怠慢,竟在谷地搭一窝棚,不到昏天地黑不敢回家。
忽一日,二狗突然失踪。
翌年,三姨太破天荒地开了怀,竟给三爷生了个白胖小子。三爷自是乐得合不拢嘴。人们就传为奇谈,老天有眼,七老八十了还能生养,这是三爷以德报怨积行的!
谷子又快熟时,三姨太主动请缨:我去看谷。三爷就一巴掌扇过去,怒道,好梦只能做一回!
(原载《商丘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