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冰鑫的头像

冰鑫

网站用户

诗歌
202412/19
分享

红色满洲里(长诗)



时间的旗帜永远飘扬

有一段红色记忆,站在北疆口岸城市的风中


望三国,望血雨腥风的昨天在烈火中

燃烧


灰烬了


重生前,1921年的猎猎西风吹着

满洲里小城还是一个少年

奔跑,挣扎

风吹着血,在身上每一个部位停留

凝滞


街道没有路灯。茅草小路

脚印错综在沙石的身上

黑暗不在黑暗中谋划


阳光下,有二十几个国家的特务机关

来到这要塞


想窥探的,想占有的

想爬上国门,摘下天上的月亮


月亮不语,星星不语

哪一滴是泪,哪一滴是汗

哪一滴是血液里燃尽的哀嚎


少年惊醒,滚荡万里云烟




腐朽的气息。国门里国门外都在飘荡

需要刮骨,需要断臂


1919年,共产国际成立

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


这两个时间点之间,穿过了多少风声和身影

长袍马褂里

装载的是寻求真理的肝胆

寻找灯火的纯粹之心


风高,节亮

谦谦君子,如玉如钢

举着火把,在照亮火把


背对的沟渠,张着鬼魅的大口

想吞噬,生命里的所有涌动


一朵花开,一片花开

草原上的边城,地广物丰

来的,去的。路过的

都带着使命,带着金黄色梦想和希望




那些青春盛满光芒,开着红色的花

李大钊,陈独秀,瞿秋白

迈着执着的步伐,来到满洲里

越境去了前苏联


扒开荆棘,路在思想最深处

向启明星招手

勇气,胆量

信念与求索,踏碎暮雪

踏醒北方边境线上的夜星


抵达国境,疲惫在饥寒中漫延

炊烟上升着,飘向天空之外的天空

苍茫茫,白云白


街上有行人,行色匆匆中怀抱冰雪

初建的红色交通站,还不算正规

接头暗号朴素中夹带乡音

没有灯,也不敢出声


单薄的衣衫抵御冷冽

进屋吧,吃一顿热乎饭

能挡住西伯利亚的风,吹进胸口


再坐上马车,向北再向西

取回种子。萌发

破土。号角在山尖响起




有亲历者,将回忆的思绪落在二子湖畔

飞奔过马蹄声声


踏起草浪和急流,泥沙不断汹涌

那一条界河,隔开两岸花香

隔不开劈风的羽翼和雁鸣


有两位追求光明的先驱者

带着新思想,带着月亮缺失的阴影

结伴归国。于水火深处

立一座灯塔,将照耀的信号

传递


那时的天也是蓝的,云也是白的

界河的水湍急而有暗流

在初春时冰冷刺骨,在暗涌中深潜


一位刚下水,就掉进漩涡

沉入水底。迷乱中抓住一块石头


抱着石头,上了南岸

望着空茫茫的草滩,连阳光都寂静无声


他不敢大声呼喊同伴,趴在荒草丛里等

一直到天黑,也没有任何踪影

就伤心地借着夜色,径直往南跑

天蒙蒙亮时,到了海拉尔


在一个小饭馆吃饭时,突然听到店员说

你这钱是苏联的,我们不收


抬头一看,是那位伙伴

正在衣兜里翻找

他赶忙过去拿出袁大头

交给店家,拽着衣袖就迅速跑出去


同伴说,我游到对岸等你

一点影都没有,以为被冲走了


按要求,他俩到扎赉诺尔就分开

各自去完成使命。是第一次见面

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几十年后写回忆录

也没有任何消息

只留下一个空洞的编号


河水还在奔流,一叠又一叠的雁影

飞过每一年春天




有离去才有归来

出国时,有人是从满洲里国门处

飞驰而去的


那时的车,是勒勒车

奔跑时会有响声,能把乌云震掉一块

缺了口,就像草原狼张开的嘴


没有路也可以向前走

一束光登上峰顶

看云从头顶上来来去去

看漫坡的草浪,一浪压过一浪


不用激情,也不用呐喊

心中的光芒,在心底升腾

脑海里藏着滚动的雷霆

填平沧海里的桑田,才能手指青天


脚踏乱石,沟坎

泥水坑。汤汤大河

万丈深渊


都能过去,一定要过去

为什么要走别人修好的路

做一个开路者,步履永不会荒芜




去远方寻求真理

心中的远方披着风,毅然矗立


望向前方的方向里,有荒凉

有烛火,有牵手和坦诚


善良是所有信仰的底色,在来去间

缝合着伤痛和热望


来到满洲里,举目无亲中

会有更亲的人,把他们藏进床底

地窖。会有人送饭

送一盏灯,能照亮漆黑中的不眠


更声响了,该启程了

踏着墨色的谜


赶马车的是苏联人,语言不通

用眼神里神秘的光交谈


冰雪覆盖荒野,一会儿深坑

一会儿石堆。那夜

月亮请假了,星星去了山海关


迷雾重重中,冷得严酷

扬鞭打马,木头做的车在雪壳里

艰难打转


谁!空寂中突然传来哨兵的喊声

惊飞了寒枝上的喜鹊

白,亿万年的白

在此时,抖动了一下


子弹呼啸,打破了冷然和空茫

车夫使劲挥鞭,车上人裹紧棉被

牢牢抓住车沿


几分钟时间,就过了边境线

接应的共产国际联络员

也赶着马车,带他们继续出发


一站又一站,一直走到了莫斯科




那时,一些阴风在壕沟里吼叫

凌乱着腐叶和霉臭


冬天的寒,在骨血里分泌

夏天的冰,在山脉下休眠着消融

那些拿枪的日军,像僵尸恶犬

血红的血飞溅出去,剑一样刺穿心脏


弱小者发出哀嚎

欺凌,抢夺。虐杀

七三一细菌部队,就在呼伦贝尔草原上

疯狂做着各种人体实验


用老者,用婴儿

用年轻的仁人志士,用针头针管

扎在中国人身上


用刀斧,切割着肢体和肺腑

冤魂,游离在血腥中


狂笑,奸笑

黑色的心,放进煤堆里

分不清真假


煤矿工人,共产党员

蒙古族进步青年,有抱怨的百姓

都被抓进了实验室


芥子气,冻伤

鼠疫,一瓶瓶

一罐罐。数不清的鬼魅


欺瞒了东风,欺瞒不了万物

用光,刻下的痕




2024年秋天,满洲里

欧亚大陆桥头堡,星高月明下

夜色繁华在街头


游人走走看看。白日里他们

去红色展厅,去六大展馆

都在国门景区里庄严着党史


静静地品读,静静地在追溯中摇曳


有谍影从冰河上飞过

那是“一座红色国际桥梁”

有人从桥上出走,有人又从桥上

身披光辉而归


1928年6月18日至7月11日

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开,一百多名代表

都在这座桥上,插上镰刀斧头


去时危机重重,归时

一个政党的光辉,蓬勃起生机


周恩来和邓颖超,准备从上海去莫斯科

当船停靠在大连码头

遭到日本水上警察的盘问

夫妇二人只好去了长春


又去吉林的叔叔家,转道哈尔滨


计划被打乱,接头线索消失

周恩来就每天去火车站,寻找党的同志

三天后,等到了李立三


此时,只剩边境小城相对安全

坐上中东铁路的火车,来到北疆塞外


接待人员,以生命做掩护

护送了后来的国家总理

顺利抵达曙光的前沿




瞿秋白,从上海到大连

沿铁路北上。火车咣当当驶过旷野

敲打在睡狮的头盖骨上


贫穷落后的土地

正有一缕正气凛然穿梭

去国境线外,找到属于人类的共同幸福


东北军警跟踪,枪声追赶

地下交通员用肉体掩护

那秘密通道,悠长

又悠长着不屈的沉默

只为高天不再阴霾


积贫积弱的祖国啊,前进的人在前进

奋斗的人在奋斗。他们要搬开几座大山


云影盖住枯木,寒鸦声起四方

蔡和森,关向应

也冒着枪林和弹雨,远赴他国


另一批代表,唐宏经记述

北方的五月雪还没融化,与张国焘

罗章龙等,分别坐上不同的车

专挑没有路的地方走


坑坑洼洼,颠颠簸簸

盼望着,兴奋着

在低谷里找到了微芒的方向

一直走下去,过了一条臭冰沟

比车轱辘还高的衰草,也阻挡不了

心之向往


异国的火车一声长鸣,天边的晨辉

正笑容可掬




灵魂的璀璨可以养育万物

一群人的绚烂,喷薄的火花

可以引燃夜空


草原的风,是直吹的

像飞矛也像鞭笞,“九一八”后

1932年底,日军占领了最北的城市

中东铁路,也被强行购买


打着“满洲国”的幌子,欺压

践踏与杀戮。幌子在大街晃来晃去

在山野,在河流踏查

挖着煤炭和黄金


小北湖的水面,漂浮着莫名的忧伤

手风琴在恐怖里,一遍又一遍

述说着前尘与前途


就在1931年11月,北方的冰雪

覆盖了满街的热情

夜的眼和敌人的眼,相互对视


秘密交通站来了一对假夫妻

纪中发和李芳。这是几年里

第一次留下交通员的名字


要是没有回忆录,往日的云烟

会化成雨


雾去草木深。那些血泪

那些奔走,都会缠绕在草根上

看时序推进在遗忘里


假夫妻以“晋丰泰”做掩护

比普通人还普通,神圣职责

隐蔽在日常的琐碎里

国际交通工作,只管送出共产党员

进步人士


那条接待归来的交通线

没有史料,早已湮没在繁芜中

无迹可寻



十一


所有的步履都是匆匆的。有金色

也有土色,有铿锵也有无力


敌人来犯时,热血沸腾了山河的悲壮

从嫩江边,奔袭到大兴安岭

沿着那条铁轨,喋血到咽喉

倒下去,又站起来


苏炳文,海满抗战

打响了不做亡国奴的第一枪

在齐齐哈尔和博克图,在海拉尔

在满洲里,一路北上的厮杀


1932年,与地下交通线平行着

舔着刀尖,双向同仇


举起生命,呐喊到雪崩

一呼,百应

千应万应,千万万应

在东北军里宣传

发展爱国军人,与日军搏斗


第一枪打响,第一发子弹

射向侵略者。拯救国家

拯救民族,危难中杀声滚动


深入骨髓,深入远阔的雪原

落星里,一个人倒下了

一群人倒下了


没有倒下的

是雪谷里一棵棵凌风的苍松


那漫天的硝烟,那枝头的折

变成了凝固又凌厉的红冰


醉卧,长眠而心有不甘

大雪纷飞,满洲里沦陷了


国破了,风骨犹在

华夏血脉犹在,打回来时


要打回来,一定



十二


一缕白光闪过天际,泪不停地流着

行行带血的脚印,穿过暗影

沉郁的歌声唱起


压抑得太久,骨骼里长出了狼毒草

踮起脚尖,用霜花做屏障

白杨树挺起腰板,英雄退至边境线外

苍天,苍苍而无语


死去的将士,冰封在雪堆里

春天雪化,会裸露出仇恨和遗愿


交通站还在,党的联络人还在


街上走过又走回的行人

不回头,声声吆喝打着旋

不愿离去



十三


那么多人用疼遮盖了疼

在尘世里放大孤独,抚摸劳工的苦痛

抚摸小白鼠一样的鼠疫试验


夜晚愈发恐怖。白天需要躲避

善和恶都失去了平衡,无法接通


就用流淌的液体,调匀

搅拌,分出彼此

又不分彼此


此时,需要有长啸声


有人敲开风雪中的门。夜开始后退

1934年,新的哈尔滨交通站

派杨永和与林凤珍

接替了纪中发和李芳


来人的眼神,和离人的眼神

悄悄地,又弱弱地交错


头发凌乱。在这极寒之地

高原上的虚广,落寞又落寞地

昂起头又低下头


脚底的坚冰,粘着几滴清泪

几滴鼻涕


红日出来了,什么都没融化

很多人从这里出发,很多人没留下姓名



十四


“承顺和”,一个早已倒塌的老屋

曾在漆黑的夜里,一百多年前的夜里

给多少志士遮了风,挡了雨


转动的车轮依然年轻

估衣铺却老了,塌下去了

无息,无伤怀也无铭记


那是1936年4月,只有寒没有暖

李子文和宋思来

在满洲里建立了“直通交通站”

如果其他站有意外发生,才能启用

保证与共产国际,联系不中断


在这静谧又诡谲的城中

拉着危险的手,在十字路口

等危机路过



十五


灯,继续照亮行人

背影在西风里摇摆

逝去的,未来的


都拎着不同的想往,都扛着共同的理想


狰狞,跋涉

有人投敌,出卖了良心和追求


那些大地上的开拓者,战斗者

前赴一场,后继一场

傅景勋叛变,韩守愧和顾顺章

也没顶住威逼利诱


杨永和,还有张发和张胡氏

被宪兵队逮捕


五个交通站,五个联络处

被日本特务机关破坏

这条红色的,带着荣光的交通线

沉没进无边的浪涛中


杨永和去向不明

妻子林凤珍领着孩子们

一直坚守岗位。期间

党的领导前来接头,林凤珍

机智地拿起扫帚,扫了几下院子

挂在门旁


送出了危险暗号,保护了同志


此后,寒潮更烈

雪花更大,母子几人

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中

漫天红旗护佑起苍生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