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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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爆发在雨夜的争吵
07年，初秋的北方小城黑龙，“一场秋雨一场寒”的俗语用在这里很是贴切。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这雨已经下了一整天，好像老天爷得了前列腺炎，放不出水还要不停的挤，余沥不尽。漆黑的小区里没有路灯，居民楼的白炽灯三三两两的点缀这个凉凉的夜。突然传来的一声怒吼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为这黑夜又添一丝凄凉……
老宁站在客厅高声嘶吼道：“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多么熟悉的台词，他却吼得那么动情，像宝剑出鞘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宁杭和他爸交手已经有些年头了，从来都没赢过。只因每次老宁都以排山倒海式的标致性怒吼占据上风。宁杭的性格就伴随着这样的吼叫变得唯唯诺诺。他鼓足了勇气据理力争道:“我从小就被你骂！你骂完倒是解气了，可我还是要面对自己的前途！我已经大学毕业的人了！你还以为我是个一点主见都没有的孩子吗？”
此时的宁杭已经拿到了那本他不曾想会得到的大学毕业证，外加一本学位证。就凭宁杭的学习成绩，实在是不够考上省里重点师范大学的。多亏当年赶上了扩招才上了个预科班，磕磕绊绊的拿下了本科学历。老宁一心想让宁杭刻苦学习，有所作为，可是宁杭偏就是一副天生纨绔本性。让他杀人放火不敢，但说背着家里不学无术、懒散成性，那绝对是他的写照。老宁本来对宁杭的未来是充满期待的，小时候去哪见人都喜欢带着儿子，满嘴骄傲的夸赞：“我儿子将来是上北大的材料！”但落实到日常教育就不讲方式方法，短针攻疽。
回到当下，宁杭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老宁为他指的一条“明路”，和大学相处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能，就是觉得习惯了。还有他的善良，见不得女孩子为自己寻死觅活，他会害怕。是的，他就是这么的善良和胆小。可有时，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执拗的坚持己见。比如这次父子间爆发的争吵，宁杭少有的决定离家出走。此时选择离开，或许是那本刚刚拿到的大学文凭给了他底气，宁杭冷静的从衣柜里翻出一把雨伞，背上学生气十足的双肩旅行包离开了家，临出门时候抛下一句：“以后我的事儿我自己做主！用不着你们管！”
他来到楼梯口，掏出手机给女友韩晴打了电话：“我和我爸吵起来了，我从家里出来了……”韩晴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毫不犹豫地说：“你现在人在哪里？别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要么你来我家。”宁杭说：“大晚上的去你家？你妈在家吧？”韩晴不耐烦了：“少废话，你先过来！我说了算！”挂了电话韩晴立刻告诉了妈妈宁杭今晚没地方去，一会过来借住。韩晴在妈妈面前一直都有话语权，她从小成长在这个只有妈妈的单亲家庭，什么都是自己做主，妈妈只要照顾好她，从来没有逼她去做什么不喜欢的事情，因为她觉得亏欠女儿太多，只有给她更多的自由才能弥补。此时依旧，居然在女儿面前默许了男朋友来家里过夜，并帮助她腾出床铺、准备被褥。“妈，我就和宁杭睡你的大床，你去我的小床睡吧。”韩晴的妈妈韩春燕无奈地摇摇头却依然照做，准备停当就去了女儿房间关起了门不再出来。
黑龙市城区不大，宁杭和韩晴在同城，两家相距仅有三公里，两人寒暑假都可以一起往返。三年下来，韩春燕早就熟悉了女儿的男朋友，女儿的决定就是她支持的，并且是无条件支持，即便是错误的决定，她也会陪女儿坚定的走下去，义无反顾。
宁杭在雨夜泛光的马路上踟蹰，昏黄的路灯拉长了身影。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一条流浪狗吸引了他的注意，狗凑了过来，眼神好像在询问：“有吃的吗？你去哪？能收留我吗？”宁杭看着流浪狗的双眼想：“我也不比你强多少吧？不，我起码还有地方可去，有人可以收留我，还是比你幸福的。”宁杭来到韩晴家，进门没多说什么，两人早就猜到，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老宁和宁杭的母亲朱岩坚决反对儿子和这个破败的单亲家庭结合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是干部，老宁又是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专家、正教授，朱岩则是市人事局的副局长，平日在局里说一不二。他们期盼儿子未来的另一半和这个家庭“门当户对”，然而，这样的期盼恰恰是他们的儿子不看重的。
宁杭这次离家出走还是上学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他为人处世还是有分寸的，什么样的情形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他都会在心底盘算一下再去决定。可能是平日被老宁压制惯了，不得已采用的“曲线”生存策略，不像普通人一样直来直去。背着父母擅自做主的事儿时有发生。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为他今后的经历埋下了伏笔。
老宁在儿子走后点燃一支烟，边抽边和朱岩谈起了儿子的感情问题：“韩晴他们家是什么家庭条件？全家都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她妈自打离婚过的就不怎么样，这要是和咱们往来，以后怎么见面？我看着都别扭。”如果在往常，朱岩会马上制止老宁在客厅里抽烟，可是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哀叹道：“她们家大姐我认识，和我小学同班，班级倒数第一，他们家一家子就没有一个智商高的。对了，还有她哥，上山下乡那时候没少整我，品质不好，这要是见面，多尴尬。”
老宁气得一晚上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通。满心盼着一表人才的儿子找个大家闺秀，可惜眼看着儿子在情感的路上与他的期望渐行渐远，走到现在甚至令他绝望。熬到了天亮，老宁觉得不能就这样下去。老宁一辈子经历的多了，终究是有心胸的，什么都容得下。只是他也没那么容易妥协，一夜没睡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打算给工作还没着落的宁杭先联系个外地实习生的职位。这是他从事新闻工作多年的渠道，远在北京的无线广播电台财经频道的老朋友潘量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想当年改革开放初期，潘量被台里派到黑龙这个边疆小城采访改革开放成果，到了当地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没单位愿意接待这个素不相识的外地记者，老宁就靠着自己和市里各部门的关系，带着潘量满城跑，介绍相关单位领导接受采访。还带潘量去海关采访火热的边境贸易景象，回北京后，潘量一组报道发出去，让这个刚参加工作的无线广播台记者得到了很多好评，也凭借这个报道拿了全国新闻大奖。
老宁多年没联系的这层关系这次终于被他动用了。当天，老宁给潘量打了电话询问台里有无实习生的岗位能让宁杭报名。很幸运，他得到了潘量肯定的答复。只要宁杭把简历报到台里招聘邮箱等消息即可。老宁当然也盘算着如果能被录用成为实习生就有可能留在台里转为聘用职员，继续留在那里工作。然而，老宁想的太理想了，北京的复杂环境哪是一个外地毕业生能适应的？
为了确保宁杭在北京不乱跑，他又特意联系了当年红卫兵大串联时混熟的战友，现在在北京也是木材公司老总了，就让宁杭住在他公司宿舍，既解决了住的地方，又有老朋友照看，一举两得。
老宁把一切都联系妥当，就让朱岩给宁杭打电话告知了家里的安排。宁杭不是胸无大志的人，有发展机会他还是懂得去珍惜的。当年在大学，韩晴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长，每年全校的大型文艺活动都由她带领部员组织完成，宁杭在大学受到韩晴的鼓舞，表现也很积极，选上了系学生会干部。韩晴的能力远在宁杭之上，那些经历也为韩晴今后的发展积累了相当多的能力和经验。他和韩晴在学校没有每天沉迷在儿女私情里。两人互相鼓励支持，在系里是众人羡慕的一对。可此一时彼一时，毕了业，家庭条件就摆在了台面上，成为了他们俩未来的绊脚石。
当宁杭接起电话和朱岩对话时，没有倔强和赌气，他同意了老宁给他提出的实习建议。毕竟骨子里他是个软骨头，如同他和韩晴的日常相处，多数都是韩晴出在主导地位。他对女孩脾气秉性太缺乏了解，再让他出去找个女朋友，他觉得肯定找不来，没准还会因为失恋伤透了心。在韩晴之前，宁杭喜欢过几个女孩，都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堪，反而这些女孩都游刃有余，在他面前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让他常常陷入情感的泥沼。他也是怕了，暗下决心，你若不离，我便不弃，至于以后，他也说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