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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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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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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又绿罗垱湾


南方的三月是一个多雨的季节,花儿、草木常常挂着水珠。藏在山巅的日头偶尔露一下脸,水珠就不失时机地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山路、巷弄、老厝全都湿漉漉的,甚至连奔跑的风儿也裹挟着潮湿的气息。

小溪,是雨水的家,那绵绵细雨汇聚成流水,无须向导,只是无声地流着、流着,就回到了家,就回到了小溪的怀抱,宛如在外的游子,不管离家多远,只要嗅着年味就能回到家一样。小溪因此涨满了水,哗哗流淌,像是过年热闹的老厝似的。

一条小溪从仙山上倾泻而下,三月的风从山底循着流水吹拂而上,那潮湿的风与柔软的水一路温存,撩拨开了桃李的心事。于是,桃花就开了,李花也开了,开得炽热绚丽,藏在地底下的小笋不失时机地探出头来,草木欢快地吐出新芽,寂静的青苔也兴奋起来了,迈出了又高又大的步伐,大地焕发出鲜嫩的新绿。群山从缭绕的云雾中露出青黛的面容,一碧如洗。

我在风与水的温存中溯流而上,在一座名叫上圪的山村中驻足。

上圪,古有上乾、上墘之称。对于这三个村名,我独爱后者。这一方人家对字的理解,大致有两种意思,一是大石岩;二是依坡开垦的梯田。村北后山有石排顶(巨岩),高数十丈,仰望,须极目方能及顶;而层层向上的梯田则随处可见。,名副其实!上圪,一座藏在仙山皱褶里的山村,奔腾的溪水穿村而过。准确地说,应该是寻水而居的先民,编茅而居,临溪筑屋。问及村中的长者,果然如是。先是刘姓先民在上村垦荒,落脚,接着又有王、黄、肖、詹、曾等多个姓氏人家讨吃下村,落户。由此,繁衍成一座由多个姓氏人家,同饮一溪之水的小山村。姓氏虽杂,但村民们在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中,却如同一家人,拧成一股绳,谱写一曲可歌可泣的红色赞歌。

罗垱湾会议遗址,位于上圪村南十八湾中的罗垱湾。十八湾,由十八座小山头,十八道小山湾组成,每道湾都怪石林立,清泉汩汩,灌木丛生,毛竹满坡,入湾即宛如掉入了一个天造迷宫。过了十八湾,即为传说中的天栋顶,翻过天堑天栋顶,即入古田界。天栋顶有多险?村里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村中百分之九十的老人没登过顶,更不用说年轻人了。长者的娓娓诉说,让脚力弱的人望而却步,而我却有一种揭开罗垱湾神秘面纱的冲动,尽管路途遥远艰险,还是果断地选择一走罗垱湾。

是日,雨歇日出,清风送爽,正是登山的好日子。帮我做向导的村民,曾姓,名赠红,大家喊他红哥。红哥是村中唯一的一户曾姓人家,十分健谈,对于上圪村的红色往事了如指掌。询及祖上何年何地迁入上圪,他摇了摇头,仅知道从古田迁入,其他的就一脸茫然了。

从溪头村东入湾,先过溪,再登上一条长长的磴石岭。红哥介绍俗称碓头岭,光听岭名,便知岭尾是当年的水碓房。稻谷归仓,加工成米尚如此艰难,即可感知村民做吃的艰难。上得碓头岭便进入上村,上村房屋多建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红哥说,老厝都被国民党烧光了,而且烧了两次。一座摇摇欲坠的刘氏宗祠尽显沧桑,有联句曰:铁拳砸碎旧世界,钢肩扽来新乾坤。当年群众挥拳闹革命的火热场景立即浮现于眼前。出村口,有奇石如蒜开瓣,曰白蒜石,又有怪石如驮宝金蟾,曰金蟾驮宝石。过了这一块宝石,茂林修竹,有流水叮咚作响,是为落油竹涧,始入湾。

炉仔,虽然已经很难找到炉火的灰烬,却是红军游击队结炉做饭的遗址;岗兜,一处制高点,红军游击队设岗放哨处;流管岩,游击队员常用的一个天然掩体;牛笼仔,一处为纪念勇敢的放牛娃而起的地名……雨后的山路特别滑,我气喘吁吁地跟在红哥的身后,几乎是手脚并用了。不知走过了几道弯,翻过几个冈,却发现迷路了。所幸,遇到正在挥锄挖笋的老村主任刘家务。获悉我要去罗垱湾时,就热情地带着我俩继续前行。

我们仨越过两道湾,攀上一道冈,滑下一道湾,有丝丝流水声入耳。老村主任说,到新沽(冈)湾了,湾下有新沽泉,是当年红军游击队战士取水的清泉,罗垱湾就在隔壁湾。一听说快到罗垱湾了,我马上兴奋起来,紧接着又上了一道冈,下了一道湾。老村主任指着上方的一个山头,说:到了!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除了密密麻麻的灌木和翠竹,哪有什么会议遗址啊!白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什么也没看到。我的内心不禁有些失落。但是,既然到了,总得爬上去看看。

眼看近在咫尺的路,爬起来却十分费劲。当我站起来想喘一口气时,却发现红哥与老村长却不见了。刚刚还一起,怎么瞬间就不见了呢?红哥——”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到了,就在这!我顺着声音奋力爬上去,发现灌木丛中有一扇天然的山门,仅容一个人进出。进了山门,豁然开朗,老村长与红哥正在指指点点地回忆红军灶的具体位置。环视罗垱湾会议遗址,它就像一个平置的大葫芦,口小、腹大,四周灌木和翠竹丛生,很巧妙地将这一处会议场所隐蔽起来。人即使在其内,也难以一眼望穿外面。

哦,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天造会议场所啊!时光回溯到1944年,左丰美、王一平、张翼、黄垂明、刘捷生、江作宇、陈邦兴、余三江、郑荣堂、黄陆团等领导同志的身影常常出现在这里,带领游击队将这一带的革命活动推向高潮。《中共七大精神》《党中央关于开展游击战争的指示精神》等重要精神从这里传遍全县;张贴标语、抗租抗粮、除恶分粮等革命活动在这里秘密部署。19476月,是值得载入革命史册的日子,闽东北地委在这里召开成立中共屏古瓯工委(之后发展成中共屏古瓯中心县委)的会议,会上,闽浙赣游击纵队副司令员刘捷生当选为首届工委书记。在刘捷生的带领下,迅速组建起上圪贫民团,黄河清任团长,刘家铭任副团长,黄荣光任党支部书记,黄利发、刘光宁、刘和明、刘长艺、黄培顶、詹金枝、刘大现、刘大明、刘妹婆等为首批接头户。詹金枝,这个名字我觉得特别熟悉,一问才知道就是红哥的父亲。而红哥也是一位步入古稀之年的老党员,走起山路来比年轻人更快、更敏捷。常言道:上阵父子兵,果然名不虚传。

返回时,我们走的是大石头湾线路,途经新沽泉,这是当年红军游击队最常取水的一眼泉。掬一捧入口,甜丝丝的。我很想用这水酿一坛红曲酒埋到地下,待到罗垱湾遗址开发时挖出来喝。届时,可以先倒三碗,以敬远去的英烈。

胡思乱想间,接到村挂点第一书记催促我们用餐的电话。猛一回头,发现红彤彤的日头已经偏西,迎面而来的春风,吹绿了一湾又一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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