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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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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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坮头龙冈上的马蹄声

广威将军薛文潮像

 

连日细雨,难得放晴。几位文友邀我去户外散心,我不假思索地建议去薛公墓走走,竟意外成行。

薛公墓在坮头龙冈上,距县城不到10公里,几分钟的车程,打开了我沉闷的思绪。薛公,薛文潮(1753-1788年),字长纲,号飞澄,屏南旧治双溪人。乾隆四十年中武庠第二名,四十四年中武举人,四十九年补选驻京省塘。据道光版《屏南县志•武职》记载:“历任宁德麺岭等汛千总,调升台湾守备。”公乐善好施,廉洁勤政,身先士卒,威震海台,是一位著名的清代戍台名将。每年清明前后,皆有全国各地薛氏宗亲、台湾同胞、海外侨胞等千里迢迢前来拜揭,也有众多游客慕名前来参观。而我们这些本地文友却一次次地错过身边的风景。为此,促成本次成行亦在情理之中。

车在千乘桥边上的坮头自然村停下。村前长澜溪悠悠而过,村中高层洋楼林立,气象万千;几幢土墙青瓦的老屋夹在其中,不亢不卑;幸存的浓缩古巷,依然幽幽;村边老树新枝,田塍新锄。走进村中,林立的高楼带给人以现代化新农村的新视觉,斑驳的老屋又给人以熟悉的归宿感,一颗浮燥的心在回归中变得平静。随着往村里的深入,我的心逐渐变得沉重了,因为我们无不例外地发现,村中仅余下几位老人和小孩,青壮年人都在上海、西安等大都市中搏击,山村的心脏已经被掏空,山村繁荣表象的背后有太多的东西值得思考了。

一位老人见到我们这批不速之客,举起手往村边沿溪的古官道指了指,他的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惊讶,平静得像一片落叶。我轻声问道:“老伯伯,那条是往薛公墓的路吗?”他点了点头,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像深秋劲吹过后的余风,慢悠悠的,轻飘飘的,像挂在山尖余晖将尽的落日。可他却看穿了我们的心,像是前来祭拜参观薛公墓人心中的钟子期。

 

 

沿着“块石+鹅卵石”铺就的古官道前行,拐过一个古隘口,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水田清波潋滟,田边小溪如金蛇出穴,玉带缠腰,悠扬转折,乘其所来,不知所终。左右双峰踞守,如龙似虎;近山顺势横卧,如印镇中;远山层层环抱,圆圆融融;后山顺势突兀,如龙抬头。不用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坮头龙冈了。

传说前溪境内龙潭的龙王,常憩卧于冈,每次醒来抬头之时,必打喷嚏,大水成灾,山下棠口、贵溪等数村村民叫苦连天。为了使龙王能够安心睡觉,逢年过节,村民们必须杀猪宰羊、敲锣焚香上山祭拜,不堪重负。有一年闹饥荒,村民们拿不出供品上山祭拜。龙王醒后大怒,抬头要打喷嚏,恰逢顺天圣母驾临,使用定身术将其定身,这条卧龙就成了抬头龙,圣母封其为掌管五谷的香火龙。此后,龙冈下的小山村就叫作抬头村,久之成了坮头村,龙冈也成了坮头龙冈了。至今,贵溪村仍然保留有去双溪镇前溪村龙潭取神香火,舞香火龙的习俗。为了答谢顺天圣母的恩德,村民们在千乘桥头立夫人庙祭祀。啊,这个有仙、有龙、有水的地方,这个静谧、神奇、灵性的地方,就是清代戍台名将薛文潮的归宿地?

我们不约而同地一阵小跑登上薛公墓。坟墓坐北朝南,背枕坮头龙冈,前临稻田清波,占地面积约260平方米,墓手三层,墓坪两层,墓面用花冈岩块石干砌。坟丘呈龟背形,前设祭台,上立半椭圆形墓碑,正中阴刻“皇清特授武信郎督标中镇之潮公之墓”,墓坪上耸立着两根高5.93米的六角形花冈岩石望柱。整座坟墓的外观呈“风”字形,如入龙怀,如半月沉江。在那贫穷落后的土地上,在这偏僻幽静的群山中,面对这气势恢弘的坟墓,我仿佛听到了海峡彼岸传来的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了。

对照清代官员品级表,武信郎仅位于六品。墓中的主人薛文潮即使按道光版《屏南县志》所记载的“调升台湾守备”,也只是大清王朝多如牛毛的一介五品官,而朝廷却给予“旌表忠烈,敕赐国葬”的待遇。那么,墓主人生前对朝廷做出了什么贡献而受此皇恩呢?

 

 

“康乾盛世”是清王朝前期统治下的盛世,也是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个盛世。然而,台湾因是海疆重地,又孤悬海外,为民风彪悍的移民社会,朝廷鞭长莫及,有“未尝三十年不乱”,甚至“五年一大乱,三年一小乱”的说法。但这些在大清盛世统治者眼中,都仅属于鸡毛蒜皮的小事。

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台湾林爽文事件爆发。起初,乾隆皇帝仍不以为然,以致“福建巡抚徐嗣曾未同闽浙总督咨商,便命令闽安协副将徐鼎士率兵度台,这种‘越制’行为受到乾隆严厉斥训。”直至“全台震动”时,这位盛世皇帝才猛然惊醒,继而调动京师、湖广、贵州、江浙和广东等数省兵力,才将这场战火扑灭。薛文潮,这位从大山中走出来的年轻武将,作为福康安亲点的将领,在这场战争中,显示出了超凡的神勇和卓越的军事才华。

清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公元1787年1月16日),台湾林爽文事件爆发岛内烽火骤起。十一月二十七日夜,猝攻北路大墩营盘,北路协副将赫生额、中营游击耿世文、彰化知县俞峻等被杀害。二十九日,林军数千攻陷彰化县,台湾府知府孙景燧、同知长庚、前署刘亨基、署典史冯启宗、北路协都司王宗武等俱被杀害;十二月六日,攻陷诸罗县城,同知董启埏、游击李中扬、守备郝辉龙、典史钟燕超俱殉难。十三日,南路凤山县被庄大田攻陷,知县汤大奎父子双双自刎殉国、典史史谦被害。林军势如破竹,全台震动。至三十日,官军依靠火器优势、参战义民以及澎湖协蔡攀龙率领的700名援台士兵终于守住府城,林军后撤,林爽文退回诸罗。

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一月初,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陆路提督任承恩到台湾指挥作战,福建绿营调来的9500名士兵也陆续抵达。清军组织了一轮猛攻,海坛镇总兵郝壮猷收复凤山城,总兵柴大纪收复诸罗城,清军逼近大肚山、八卦山一线。清军进入诸罗城后忙于“清乡”,错失收复彰化良机。林军重整旗鼓攻下凤山城,郝壮猷率残兵逃回府城。林军包围诸罗城,清军由攻转守,台湾再次告急。

三四月之交,乾隆皇帝将郝壮猷军前正法,以黄仕简、任承恩彼此观望,惟事迁延,双双革职拿问。任命从闽浙总督调任湖广总督还未及启程的常青为将军,蓝元枚接任福建陆路提督同时入台。清政府再次派军队增援台湾,林军切断了诸罗、鹿仔港与府城的水陆联系,官军陷入南北各自为战的境地。清军数次解诸罗之围、扫清南路的行动均失败。被乾隆皇帝寄予重望的蓝元枚带病作战,病重去世。柴大纪凭借火铳、大炮拒敌,困守孤城,诸罗岌岌可危。

五月二十八日,常青上奏乞援,希望调动京师、湖广、贵州、广东的军队11000人,并请另派大员来台督办军需。六月十九日,乾隆皇帝接到常青求援奏折,认为调集湖广、贵州等地军队增援缓不济急,又从浙江、广东调拨11000名士兵援台。次日,乾隆帝密谕陕甘总督福康安陛见,预备赴台督办军务。此时,乾隆皇帝还认为台湾局势不至于恶化到再度易帅的程度,只通报军机大臣阿桂和闽浙总督李侍尧征求意见,阿桂认为“福康安心思周到,近复遇事历练,声威已著,实可依仗蒇功”。

七月中旬,乾隆皇帝对台湾胶着战事状况不满,军机大臣阿桂指出兵家忌讳添油战术,常青错在将兵力分散,建议官军务必死守住府城、诸罗、鹿仔港等要地,调派擅长山地作战的贵州、湖北军队各一万,再从广东添兵一万,集中二三万精锐部队,由“各省兵丁情形,均所深悉”的福康安指挥攻击敌军要害……

 

 

八月二日,乾隆皇帝任命福康安为将军,海兰察等为参赞,赴台湾更换常青督办军务。同日,下旨调四川屯练降番二千往援,并谕湖广、贵州各挑选二千人,听候调遣。曾参与第二次平定大小金川等重要战役,身经百战的福康安,轻装减从,迅速赶往台湾。他深知诸罗城重要的战略地位,只有守住诸罗,方有围可解;而解诸罗之围,则南北战场畅通矣!他也记得,柴大纪的急奏“诸罗粮食匮乏,火药缺乏,危如累卵……”若诸罗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福康安还清楚地看到官兵失利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山地战的能力远不如林军。为此,他在途中对台湾战事作出了两项重要部署。一是命令柴大纪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诸罗;二是从福建亲点擅长山地战的将领,提高徐嗣曾部山地作战力,火速支援诸罗。

薛文潮这位从大山中走出的武将,曾任羽林军卫、宁德千总、时任福州南台面岭千总,多次平息宁德、福州等地海陆匪乱,熟悉海陆战,尤其擅长山地战,成为福康安亲点的将领之一。薛按照军令,迅速从屏南、古田等山区募集精悍勇士,扩充兵力至1000人,从面岭出发直渡台湾八里坌,经鹿仔港至大甲溪,遇到清军副将徐鼎士、守备潘国材、同知徐梦麟等正与林军头目何有志、林侯、林棍等激战。薛文潮率兵从后杀入,猛如天兵下降,何有志措手不及兵败撤退。薛文潮进入台湾府报道,效力于徐帅嗣曾府。随即受命火速奔赴诸罗,适逢林爽文以车载枪炮攻城,城墙被打破数个大洞,眼看林军即将破城,薛文潮剑眉倒竖,大吼一声,挥刀骤马,单骑冲入,手起刀落,将大炮指挥官连头带肩销为两段,整个过程迅如电闪雷劈,勇如薛氏先祖仁贵在世,林军溃败而退。薛文潮受赏银牌,擢升守备。如今“仁贵三箭定天山,飞澄一刀解诸罗”的民谣仍在嘉义流传。

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十一月一日,福康安、海兰察等率军登台。福康安亲率主力解诸罗之围,打通南北战场通道。三日,乾隆皇帝以“嘉其死守城池之忠义”下旨,改诸罗县为嘉义县,以褒奖当地百姓急公向义,众志成城。足见守住诸罗城的重大意义。

解诸罗围后,战事转入更复杂险恶的山地战。福康安挑选精兵,重整人马,追剿林爽文主力。薛文潮所率领的山区军犹长山地战如鱼得水,成为福康安手下除云南、贵州、湖南、四川、湖北等擅长山地战军队外的一支重要奇兵。十一月二十日,林爽文集中兵力死守中林,“海兰察等望见贼众,以骑兵蹂之,贼实时奔溃。大埔林、大埔尾之贼闻之,亦溃”。二十一日,攻占斗六门,突破八卦山天险,打通了嘉义到府城的通道,并获得进入内山,攻击大里杙的通道。

十一月二十四日,福康安指挥海兰察主力渡河,徐嗣曾、普吉保扫荡掩护,薛文潮率骑兵厮杀开路,林军万余人乘官军布阵未整,冲出城外,三面攻击官军,被击退。二十五日清晨,官军攻占大里杙,林爽文撤退到集集埔,据险防守。十二月五日,官军攻克集集埔,林爽文带领家眷进入大山。福康安部署官兵搜捕,并派薛文潮、其仁等熟悉当地民风的将领联络“生番”(原住民)协助堵截。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正月四日,林爽文被义民拿获,北路平。

福康安马不停蹄麾军南路。“二月五日,庄大田被俘,坐诛,台湾平。”其中,“台湾平”三个字是福康安报给乾隆皇帝台湾的总体形势;事实上,台湾的战事还在继续。五月,福康安还给乾隆皇帝上了两份奏折,都是根据台湾的实际情况,分析林爽文事件发生的原因。一是“乾隆五十三年五月福康安奏……近山一带地方,如大里杙、水沙连、大武垅、水底寮等处,最称险远。溪深岭峻,僻径纡回,外则番社环居,内则流民杂处;二是“乾隆五十三年五月福康安奏,前闻府城被贼攻扰时,惟恐贼匪潜为内应,清查城内民数共有九十余万”。从这两奏折中,可以看出台湾战事仍在继续。五月,福康安接到入藏征剿廓尔喀军入侵的任务,陆续撤回防守南北两路各征兵,凯旋内渡……巡抚徐嗣曾负责清除林军残部、抚恤百姓、恢复生产、筑立城垣等善后事务。

“至五月,福康安内渡官兵以次凯旋。”大军撤出后,林军残部又死灰复燃,气焰更加嚣张,大有鱼死网破之势。徐嗣曾“授薛文潮拿贼执照”,薛文潮率兵整日穿梭于隆隆炮火,与林军残部展开血战。五月二十七日下午,不幸中弹阵亡。“时北路既平,南路逆焰犹张,潮日往来于枪林弹雨,与贼血战,中敌弹卒于军……诰赠广威将军。”民国版《屏南县志•忠义》寥寥数字将薛文潮生命最后历程的英武雄姿定格;阴第二重墓台中,由举人周大俊题写的“忠节佳城”四苍劲雄浑的大,留给后人无限的感叹、敬佩与追思。

乾隆皇帝论功行赏,晋封福康安为一等嘉勇侯;薛文潮“谕台疆卓异”,以身殉国,诰赠广威将军,御赐“忠烈”牌匾,敕赐祭葬,祀台湾昭忠祠。薛文潮弟文涛赴台湾运枢,途经福州、闽侯、古田等县,当地文武官员皆出城公祭。  

 

 

薛公墓占地面积260平方米,布局紧凑,石华表线条粗犷,给人以高雅而不简陋,大气而不富丽的美感。但与乾隆年间“占地面积50方步,坟高8尺,围墙周围30丈,置石羊、石马、石望柱各两件”五品官的丧葬规格相比较,薛公墓就显得要逊色多了,甚至还没达到六品官的规格。

这引起我的思考。难道是薛文潮的级别没达到?再次查阅清代官员品级表,我发现广威将军一职早在清朝前就已取消了。那么,乾隆皇帝为什么要诰赠薛文潮为广威将军?若没有,那民国版《屏南县志》又为什么会有如此记载?这简直成为一个世纪之谜了!但不管怎样,守备对应五品错不了,敕赐祭葬”也无误。难道是他家的财力达不到?可是薛父维广却“富甲一城”啊!

据清光绪十年《薛氏宗谱》记载,薛维广幼时逢“蓝定扰乱”,家被冲散,“母林孺人抱公在怀,跟从里妇避难荆棘中,里妇曰幼子在抱,保无啼声,使贼有知,我辈俱无。”林孺人曰:“我子有声,愿股坐以毙之……”“公睡怀中竟数日默然”大难不死,随母入屏。后历尽艰辛,长大成人,尽行孝道,“以货殖致富”积资巨万,富甲一城。张维广富有后,解囊济贫,力戒奢侈,克勤克俭,持家有方,遐迩称羡。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县令毛大周赠语云“尽孝堪称今石建,好施不让古梁高。”

薛家良好的家政教育,在下一代中开花结果。薛文潮出仕后捐资修桥铺路,扩办县学,修建学宫文庙奎光阁,亲自担任董事修建武庙等义举,《屏南县志》《薛氏宗谱》《双溪村史》和双溪武庙石碑文等皆有详实记载,乾隆四十七年屏南县令史恒岱赠送“乐善不倦”牌匾。薛文潮为官期间不受私谒、勤政廉政、振刷整顿,斟酌通变,所任之处无不日趋于善;赴台平乱,安定边疆,更是赴汤蹈火,血洒沙场,威震两岸,名垂青史。

原来,薛家的钱财要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自降薛公墓葬规格的答案,乃在维广公“解囊济贫,力戒奢侈”的家训中啊!

薛文潮之后,薛家“乐善不倦”的优良家风,代代薪传不绝传为美谈。从入屏始祖张维广饥年出谷平粜,受县令毛大周嘉奖始,至文潮、凤翔、凤诏、举珍、举臣、鸣枝、云奇等先贤,每个朝代县里每次捐资几乎都有薛家后裔的芳名。《屏南县志》道光、光绪和民国版,《双溪村史》,双溪《薛氏宗谱》光绪、民国版,相关古建筑石碑刻等均有记载。

 

 

儿时,曾听村里的老人说:“村是墓的镜子,墓是村的眼睛。”循着高高的石望柱仰望,我的目光游走于双溪古镇,寻着薛公的足迹走进了薛氏宗祠,一眼就看到了薛文潮使用的那把青龙刀。据说,刀原重120斤,刀柄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期,被人拆去炼钢铁了,如今仅余下38斤重的刃体。我的目光被宗祠正厅前乾隆皇帝御赐薛公的那块红底黄字的木牌匾吸引,那厚重威严的“忠烈”两字,不知让多少前来瞻仰拜揭的人心生崇敬之情啊!

“瑞气钟英,静听鹿鸣。”阴刻在望石柱上的八个大字,是对薛文潮一生最精炼的小结。据2002年版双溪《薛氏宗谱》记载,短短200多年时间,薛文潮后裔已繁衍3000多人,除聚居于双溪外主要居住在福州、厦门、上海、北京、台湾地区、马来西亚美国等,多有建树,诚为望族。近年来,海峡两岸民间往来密切,多有台湾薛氏宗亲薛文潮墓和薛氏祠堂祭拜、凭吊。薛公,您尽可“静听鹿鸣”好好歇息了。

“英名留史册,盛德荫儿孙”是阴刻在薛公墓台上的一幅对联。透过冰凉沧桑的文字,回溯逐渐老去的时光。我似乎又回到了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的台湾宝岛上,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仿佛又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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