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达瑞是尼泊尔的夏尔巴人,曾六次登顶珠穆朗玛峰,被当地人尊为英雄。
有一天,穆朗玛峰脚下来了一对荷兰登山者,指名要松·达瑞作为登山向导。
这是一对情人,男的叫格森,女的叫简,刚认识不到两个月。
达瑞开始时,并不想接下这份差,他担心他们的安危,特别是这个女的,感觉不像是来登山的。
“她也登吗?”达瑞问这个男的。
“当然,我是陪她来登的!”男的点点头。
“回去吧,别登了,你是来送她死的!”达瑞瞪着大眼说。
女的大笑起来,男的也跟着笑,他们笑得很轻松、很自信。这个笑,打消了达瑞的猜疑。达瑞决定带他们一程。
他们出发了。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很快就到了海拔7000米营地。卸下装备,在营地驻扎了下来。
在帐篷里,达瑞和他们聊起了天。原来,格森曾有一个妻子,关系很好,生活久了觉得太平淡,就离婚了。简,曾经也有一个男友,对她太好,每天都围着她转,她觉得转烦了,两人就分手了。
达瑞听完他们的故事,觉得不可理喻,怎么能说分就分、说离就离呢?一定都是自私无比的人。达瑞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他知道,在雪山上,自私意味着什么。在极限条件下,将是最考验人性的时候。
可是,简的状态出奇的好,很轻松就到达8000米平台。格森和简高兴得像孩子,在雪地上打滚。达瑞直摇头,别高兴得太早,困难还在后头呢,而且雪山天气变化莫测。
“我们不怕,我们来,就是来寻找一切的,包括你说的恶劣天气。”简伸开双臂,开心地说。
“但是就算登上峰顶,也寻找不到什么的。”达瑞还是摇头。
“梦吧!每个人都有一个童年的梦,想走进去。如今成了我和格森共同的梦。”简回答说。
达瑞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从8000米平台往上登不久,突然简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头痛头晕,气短,失忆,精神恍惚。她开始自言自语,语无伦次,出现严重的幻觉。格森不知所措。达瑞说:“只有赶紧下撤,否则她会死的。”
他们重新撤回到7000米营地。
高度一降下来,简就恢复了,恢复得很快,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还在7000米高度?”简很惊讶地问达瑞。达瑞向她解释,但没有用,她执意要登顶,“即便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我也已经适应了。我是学医的,知道一个人在极限缺氧的适应性。”
但达瑞坚决不同意,如果继续往上走,对简来说,可能意味着死亡,而且他知道好天气不多了,暴风雪将很快来临。他好意劝阻简。
简很生气,“如果你怕死,我们自己上去,现在就结帐!”
达瑞征求这个男的意见,男的说:“你不要生她的气。她的执着,正是让我着迷的地方。我们来,就是要登顶的。现在距离目标地这么近,如果不上去,我们会终身懊悔的。”
达瑞终于知道这一对情侣是真来登山的,他没有生气,继续往上走。
在8300平台,他们搭建了最后一个营地。
简的状态恢复得很好,没有再出现高山反应。但格森出现了状况。简尽量让达森多一些氧化。在缺氧情况下,说话都很困难,但他们还是大声地有说有笑。达瑞不理解,认识一个多月,就能好成这样吗?
第二天,登顶时间到了。达瑞给他们准备好氧气和必要的物资。经过努力,几乎是达瑞一个拖着一个,登上顶的。格森和简在顶峰,相拥而泣,没有说话——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一回到8300营地,简就不行了。她的体力严重透支,高山反应骤然来袭,她倒下了,这一次决不同上一次了。
可怕的是,暴风雪即将来临。
“我们已经登顶了,没有遗憾了。为了我,你要活下去,你先走。”简躺着,向格森挥手。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去,亲爱的,我们要一起走。”格森擒着眼泪,抱着简说。
达瑞对格森说:“如果现在不走,暴风雪来了,谁也走不了了。”
“达瑞,请你帮我的格森带下去,好吗?他要活下去。”简吃力地说。达瑞点了点头。
“亲爱的,你要活下去,活下去……”简声音渐渐微弱,死在格森怀里。
暴风雪来了。
“格森,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保不了你的手和脚,但可以保你活着。”达瑞请求他。
格森痛哭失声,眼泪滴落在简的脸上,很快就结成了冰。他揭下脸上的冰,泪水又流下,结成了冰。
帐篷外,风在呼啸,雪不时地飘荡进来。
“格森!”达瑞急了,用力扶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答应简,要带你活下去。”
格森的脸和手,已冻得发白。手和脚都已保不住了。
“我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离开她。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太冷,太寂寞的。”格森说,“达瑞,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
格森指了指背后的包,包里有很多钱,让他自己来取。
达瑞被感动了,不再劝他。
格森紧紧抱着简,死去了,脸上很安详。
达瑞望着这一对情侣,似乎第一次认识了珠穆朗玛峰。
他将两人埋在深雪地里,还有那个背包——他没有打开它。
在暴风雪中,他艰难地撤离下来。他的手指和脚趾也因冻伤,被截去多只。
从此之后,达瑞没有再登珠峰。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人们,在顶峰的雪中,埋着一对情侣,一对永不腐化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