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树

文/武德平

树，都有灵气。看树，就是要和树拉拉话，给树说说心事，用树从大自然中汲取的智慧和吸纳的能量滋养自己。

国庆前一天，我和“光头”文友杨荔佳闲聊，说放假就是要让心情放松，让平日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但家有老人，不可远行，且节日里外面的世界不一定很精彩，高速路上正是车流高峰，景区内外的人像搬家蚂蚁，堵在路上和挤在人堆里都是受罪。

我说：“走，今天就到咱大荔的黄河滩走一走，看一看河堤上站岗放哨的垂柳，只赏美景，不谈悲喜。”“说走就走的旅行很有意思，咱现在就出发，沿途我带你看看几棵很特别的树。”他笑笑说道。

此刻，他当司机，开着我的卖不上五千元却省油不怕剐蹭的破车，直奔朝邑。

我们很快来到了朝邑南蔡邓村的文化广场，这里有一颗“根植于南宋宝庆年间”的老槐树，树上挂满了红布条、红丝带。这棵树距今三百多年，听说全村人把这棵古树当神似的叩拜。

千年松，万年柏，不如老槐歇一歇。这句俗语是说槐树的寿命，它一休眠就可能是几十年、几百年，槐树有非常旺盛的生命力。只见树身有七八十公分粗，已逐渐老化干枯，树心有些空，盘曲着倒向东南，姿态极像卧龙，倔强地向上生出许多枝丫，树冠有一亩地那么大，枝繁叶茂。

在村民们的心中，这棵树早已成为神树，每年农历二月二，全村人便会热闹起来，自发地敲锣打鼓，为神树皮红挂彩，祈福还愿，祈求平安吉祥。

我的目光循着褶皱的树身游移攀爬，感觉这棵树历经数百年的风霜雪雨和艰辛磨难，却仍然是顽强地生长，很是敬仰。而人，有几个能老当益壮越老越吃香呢？

蔡邓村这棵老槐树老态龙钟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位身子佝偻成九十度的老太太走路的姿态，可谁知道她身后那些被传为美谈的精彩故事呢？

民间有老人说，桑皂杜梨槐，不入庭院来。在距离蔡邓村仅仅两三公里的六合村巷道里，有一棵四人合抱那么粗壮笔直的皂角树。

我们乘着极好的心性，沐着柔和的阳光，来到了这棵树下。这棵已有四百多年的皂角树，看上去灰黑釉面，如大象腿那样皮糙肉厚，茁实强壮。树下散落了一地成熟的皂角种子，也叫皂荚，大多数已成黑色，也有灰色的、紫色的。我们几个每人捡拾了一把，称其为四百年的种子，要拿回去做个纪念。

抬头看向诺大的树冠，许许多多“Y”字型枝杈，向上延伸，越往上越细小，但枝枝叶叶非常茂密，没有掉落的皂荚挂满枝头，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不曾想，这满树垂在空中的扁长皂荚，也叫皂角，里面都包有籽粒，是一种豆科植物，更是化痰止咳平哮喘的中药。

我出生在大荔沙苑腹地的官池镇苏胡村。小时候，我们村也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树，还是孩童的我常常在树下玩耍，时不时竟也调皮地爬到树上玩，摘了未成熟的皂荚，拿回去交给母亲。

皂角树上有刺，常常会划破裤子。记得有一年夏天，我竟然穿破了七条粗布裤子，新裤子才穿上，十多天就磨烂了，有了破洞，母亲就不厌其烦地给我缝缝补补，这大致是因为我贪玩爱爬树的缘故吧。

母亲说，这皂荚还可以洗衣服用，因为皂荚里含有皂角苷，砸烂后流出的汁液能产生丰富的泡沫，具有清洁去污、除菌抗菌、杀灭病毒等作用。看完六合村这个古老皂角树，那种美好的童年回忆久久挥之不去。

我们的车子很快驶入朝邑永恒餐厅的百亩风景园，坐落于丰图义仓西五百米处。走进园区，迎面是一座桥，名曰永恒桥。桥的南边立有一块巨石，上面刻有诗文。桥的北边却有一棵树非常吸引我的眼球。只见这棵树其实是抱在一起的两棵树。树身咋一看是个老槐树，岂料里面却是一株老榆树。槐树中空了，紧紧地包裹着榆树，树冠是两种枝叶，融为一体，同甘苦，共命运，权且叫它“爱情树”吧。

两棵树如一家人，一条心，一股劲，相依相生，同修同行，书写了一种别样的大爱！而我们人类，缺失的正是这样的“生生相惜”和“生命搀扶”。

生活中，哪怕是夫妻俩，哪怕是亲兄弟，哪怕是好姐妹，走着走着就散了，爱着爱着就淡了，人走茶凉的故事很多，花开花落的景象常见。

看树，让我体验到现实生活的一种残酷无奈：世态炎凉冷如霜，人情淡薄薄如纸。有的人看似光鲜亮丽，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殊不知，他被命运折腾得已是千疮百孔，或是劫后重生。当然，我们的这个纬度“空间”里，主流还是积极向上的，还是阳光明媚的，还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

天地万物，谁不祈求明天的太阳呢？

我和“光头”杨荔佳穿过黄渭洛“三河口”，来到一个叫“牛毛湾”的地方，站在黄河岸边，面向东方，眺望黄河对面位于山西永济的鹳雀楼，“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看堤坝上的树，树也在看我。我在树下乘凉，树却要我成为树。

好想好想成为一棵大树，在风中展现自己的华冠。我和树已融为一体，努力地用生命撑起一片绿荫。

2023年10月5日于聚大荔·凌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