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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文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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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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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琐忆

三国时曹操发兵宛城,马踏麦田,触犯军令。他割发代首,晓谕全军。后人拿这件事指责曹操弹性执法,以诈术立威。其实,这纯属吹毛求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曹操半缕短发的样子虽不好看,其执法必严的态度还是令人尊敬的。

古时发型样式是地位尊卑的标志。士人皆束发戴簪,百姓黑巾覆头称为黔首,“髡刑”则是将人的头发全部或部分剃光的一种施以人格侮辱的严酷惩罚。

现代社会,没有了贵贱之分,可是人们对于头发的关注程度丝毫不减。走在街上,看前面女子长发及腰,光看背影就已经引起许多美丽的联想。男人们看似不像女人们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每天看着掉落在地板上的那些头发,也会感慨时光易逝,有时恨不得把头发捡拾起来重新种植在那已经寸草不多的头皮上。

爱美之心不会因时代而改变,改变的只是引领美的潮流而已。头发乱了,头发长了,都要梳洗整理,理发其实是一个非常古老而又追逐时尚的行业。

小的时候,村子里没有什么专门的理发店和理发师,有的只是走街串巷的剃头匠。

所谓“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们用一条宽宽的竹扁担,一头挑着炭火炉子,一头挑着木凳和剃头的工具箱。剃头是一门手艺,用一句俗语来讲叫作“虽是微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剃头匠站在村头,随便吆喝几声,村里的男人们就走出家门,聚拢在剃头匠的摊子前。花不了几个钱,洗发,剃头,净面,刮脸,将藏满秕糠灰尘的头剃个干净清爽,心情也愉快了许多。直到后来村里也有了理发的推子,可以将人的头发理出各种喜欢的发型,剃头匠才渐渐淡出农村人们的视线。

我们家东边街道上有个仁哥,就曾经做过走街串巷的剃头匠,岁数大了,每天栽瓜种菜挣点零花。

刚上小学不久,有一天,我们七八个同龄的小伙伴去仁哥家附近玩耍。他看我们一个个头发蓬松脏乱,也许是爱心涌现,也许是技痒难耐,他对我们游说剃光头多么好看多么舒服。在我们一个个犹豫不决的情况下,他取出珍藏的剃头家什,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我们几个小脑瓜剃得一个个锃明瓦亮。

晚上孩子们回家,大人们看了不高兴,有的不依不饶,非要去找仁哥讨个说法,最后也不了了之。孩子们不懂得审美,不过,在炎热的夏天剃个光头还真是比较凉爽自在。

那时候,谁家要是有个手动的理发推子,那就成了半个村子人们的法宝。孩子们头发太长了,就去将那理发的宝贝借过来。虽然家里谁也没有专门学过理发技术,但是每个家庭里总有个敢于下手的理发学徒。大人给孩子理发,姐姐给弟弟理发,都是太简单平常的事情。大家都是自学成才,在理发中学习理发,谁也不必笑话谁手艺差,反正也不要什么好看的发型,只要将头发剪短一点就行。可是这一推子一推子地理下去,反复观察斟酌掂量之间有时头发也就剩不了多少了。

这理发的推子家家使用,也不经常上油打磨进行保养,理发中难免时不时被这笨笨的推子不小心扽下一些头发,至于理发师偶尔走神,控制不好手中工具,将人的耳朵不小心推个口子,弄得血染当场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所以,一次理发往往就是一场矛盾爆发的开端:理发师埋怨孩子随便乱动,影响了自己手艺的发挥;理发的孩子龇牙咧嘴坐了半天,结果一照镜子,看自己的头上高山丘陵山谷各种地形地貌应有尽有,气得往往几天不愿吃饭。

再出门时,要戴顶帽子,生怕伙伴们发现自己最近理了头发。所以,每到周一,班上戴帽子的同学就多了几个,看那帽檐下面小心害怕的眼神,肯定是在家里承受了一次理发的痛苦洗礼。

生活条件好了,街上镇上的理发店多了起来,孩子们再也不用忍受理发推子将头发生拉硬拽的痛苦,自己就可以拿上几块钱到理发店中,搜寻一下贴满整个墙壁的各种俊男靓女的头发造型,让理发师好好把自己的头发修饰一番。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不太喜欢到理发店里理发。一是有点厌恶理发店里的那种气味,再是腻烦有的理发师非得按照他的审美观点来塑造头型而不考虑顾客的感受。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乡下中学的时候,学校里专门购置了一套理发的工具,热心的邢老师经常抽出时间给我们大家理发。

我结婚头一天的下午,骑车到学校给老师们分发喜糖。邢老师看到我头发有点长,坚持要给我理发。他不知从哪里找来头油、花露水,一边细心给我修剪头发,一边往我头上喷洒。他小心翼翼,反复端详,好像生怕由于形象问题影响了我的婚礼。记得那次理发用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我回家太晚家里人都有点着急。

再到后来,个人互助理发已不大可能,理发店成了几乎每个月都要光顾的地方。我理发总是喜欢去固定的地方,这样一般不会由于理发师不熟悉情况而让头型太过扎眼。

好的理发师可遇而不可求,他(她)应该是不光理发技艺高超,能够根据顾客头型和要求理出符合审美愿望的发型,而且要考虑顾客的年龄、身份、气质,甚至要了解顾客的习惯,熟悉顾客的心理。笑语盈盈,轻声细语,理发推子发出美妙的“哒哒”声,头发慢慢飘下,抬头再看镜子,已经呈现一个崭新的形象,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有的理发店,看见穿着讲究的来理发时就格外精细认真,看到外表普通平常的就敷衍应付;店里顾客少就给你多理一会,店里人多忙不过来就干脆草草几推子收钱完事。这种极度短视的职业素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作为一个本身不太讲究的人,高档的理发店与我无缘,往往是哪里近去哪里,哪里花钱少去哪里,哪里人少不占时间去哪里。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去小区附近的一个小店理发。理发师是个小伙,二十多岁,人长得干净,说话也滔滔不绝,看起来有志向、有目标,就是手艺时好时坏。

有一次,右脑后有一块地方他下推子太狠,觉得实在有点磕碜。再一次去他那里的时候,就对他说,麻烦你剪得不要太多,上一次理得好些日子顺不过来。

小伙子乐了,说,看着就不像是我理的,你上一次是在什么地方理的?

我只好顺水推舟,在沧州。

对吧,小伙子说,这就像买东西,你买一吨的东西价格有优惠,还有赠品,你要是买个一二斤,却给人家要赠品,谁会给你?咱是专业理发,水平有保障,他们是什么啊,随便给你拾掇几下就算了。

他口若悬河,我一个劲点头称是。从此以后,却再也没有去过他的店里。

同年轻时有所不同,中年以后头发也不愿意像年轻时留的那么多,那么长,坐在理发椅上,总是喜欢提前告诉理发师尽量给剪短一些。

原来年轻时自己老是觉得头发软、头发薄,没想到剪短以后这头发反而抖擞起来。照一照镜子,觉得还是这短发更显年轻利落。

人岁数大了,凡事也就想开了一些,头发容貌一类似乎就不太像年轻时那么看重了。佛家说:“有心无相,相随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

这头发也属于人之皮相吧,颜丹鬓绿也好,潘鬓成霜也罢,白发千丈也好,童山濯濯也罢,不过都是人内在品质的附属品。

有一句话说的好:“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万,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单位一个同事,多年岁月的风霜将他的头发消磨净尽,虽然难以抹去岁月的印痕,可是他一如既往地乐观旷达,热爱生活。他勤勉工作,孝敬老人,光头熠熠,笑如弥勒,每天早起天不亮就在广场上强身健体,习练太极。

眼里有光,心中有爱,脚下有根。这样的人,才真正值得人们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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